第36章(1 / 3)

步昆侖駭然看著白石子帶著金角銀虺消失,呆了一下,拿起葫蘆,從入口處看進去,隻見到灰蒙蒙一片,哪裏找得到白石子?他搖了下,立刻嗅到一股酒氣,不斷的撲鼻而來。

他朝著葫蘆口叫了二聲,也沒聽到白石子答應,隻得塞好了木塞子,背起銅葫蘆,提著定天神刀開門出去。

程有光帶著夥計胡老二站在門口守候,一見步昆侖,趕忙迎了上來,恭聲道:「大少爺,龍門大酒樓的酒席已經送到了,大夥都在正廳恭候你……」見到步昆侖手裏提著的定天神刀,寒芒閃動,有如一泓秋水,不禁一呆,訝道:「大少爺,你這把刀真是神品,看起來吹毛可斷、削鐵如泥,不知道是……」

步昆侖笑道:「想不到吧?這就是你們用來砍柴的那把鈍刀和半截繡鐵片的原貌。」

程有光滿臉驚詫,完全不敢置信,胡老二更是失聲叫了出來:「不可能的,那把鈍刀放進火爐裏熔了二次,連鐵繡都沒完全熔掉……」

程有光打斷了他的話,叱道:「混賬東西,你是什麼身分,敢跟大少爺辯駁,不要命了嗎?」

胡老二打了個寒顫,立刻縮著脖子,不敢吭聲。

程有光換上一張笑臉,欽敬地道:「古有伯樂,方有千裏馬,今有大少爺,才讓神刀重現真麵目,這種大神通,定會傳誦千古,成為武林奇談。」

步昆侖被他奉承得有些不好意思,腦海裏已傳來白石子的笑聲:「步小哥,這個姓程的,拍馬逢迎的功夫真是一流,隻可惜沒能到官場裏去,不然最少也可以混一個知府做做。」

步昆侖笑了笑,把銅葫蘆交給胡老二,道:「胡二哥,麻煩你把龍門大酒樓送來的陳年汾酒,灌滿一葫蘆。嗯!二掌櫃,也請你幫這把神刀選一個最好的刀鞘,至於總共要花費多少,你找我五叔算賬吧,我可是一文不名……」

他說的是實話,程有光卻當他在開玩笑,雙手捧著定天神刀,恭聲道:「大少爺乃真名士,自古名士風流、不拘小節,金錢乃是銅臭,豈能汙了大少爺的手,這種付賬的小事,自然應該由下麵的人去做。」

步昆侖對他這番話一知半解,還沒完全弄清楚其中的含意,腦海裏又出現白石子的大笑,不禁皺了下眉,用意識告訴白石子道:「老前輩,你不是要休息嗎?怎麼動不動就出現在我腦海裏?請你下回別這樣好吧!」

果真白石子了解他話中的不滿,誠懇的向他道歉,然後不再說話。

程有光見他皺起眉頭,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不該貶低天刀向定一的身分,惶恐地道:「大少爺,是小的說錯了,想那向大俠,武功卓絕、傲視天下,受到江湖上無數豪傑的敬佩,豈是小的們能望其項背?也唯有像大少爺這種曠古爍今的名士,才能讓他甘心臣服,這也是小的仰望大少爺,有如巍巍高山的最大原因了。」

在一天以前,步昆侖還是一個被人瞧不起的廢物,他所交的那些朋友,表麵上尊稱他一聲「步少爺」,其實是看在他是青雲鏢局少東家,以及隱龍堡少堡主的份上,加上他出手大方,常常搶著付賬,這才有些狐群狗黨依附過來,其實步昆侖心裏也很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不願意去拆穿罷了,拆穿之後,真相太醜陋了,連他自己都無法接受。

然而,才過了一夜,從他被擊昏活埋、被向定一無意中從土裏挖出來以後,他整個人生便起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不但丹田有了真氣,整個人脫胎換骨,學會了定天三式刀法和翔天三式劍法,還結識了神仙般的白石子,見識到了法術的奧妙。

除此之外,最令他難以相信的事情,還是身分的轉變,就那麼莫名其妙的成為日月神教的少教主,憑著這個頭銜,讓威名震懾天下的東海三神山的傳人,都嚇得飛奔而去,這使他開始對自己有了信心。

不過有信心是一回事,他所要麵對的新環境又是一回事,比起以前,要更加的複雜,仔細的思量,程有光身為幹將廬的二掌櫃,為何要說盡好話的巴結他?還不是看在天刀向定一的麵子?否則他這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怎會放在程有光的眼中?

步昆侖想到這裏,反而惶恐起來,覺得自己若沒有天刀向定一作靠山,恐怕什麼都不是,就算回到青雲鏢局或隱龍堡去,由於他的體形和容貌都已改變,隻怕說破了嘴,老堡主步千裏和總鏢頭步青雲都不會相信他就是原來的那個浪蕩子步昆侖。

到那個時候,他在這個最熟悉的城市裏,便成為一個陌生人,身上既沒有錢,也沒有證明他身分的路條,恐怕吃飯住店都成問題,難道他要憑著新學的武功去做劫匪嗎?

意念電轉,許多以前他從未想過的事,此刻又湧現出來,讓他仔細的思量一番,令他對人生有著另一層覺悟。

所以他見到程有光一臉惶恐的神情,反而有些同情,誠懇地道:「二掌櫃,其實你不必如此,我隻是個平凡人,沾了五叔的光,才夠資格走進這家名店,所以你不必這麼客氣,太客氣了,反倒讓我不自在。」

程有光一時之間,不了解步昆侖話中的真意,隻得唯唯諾諾的點頭,敦請他移駕正廳去赴宴,態度更加恭敬,不敢有絲毫怠慢,因為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人不喜歡阿諛奉承的,有些人表麵上厭惡,其實內心還是高興的,這種人所有的話話和舉動,僅是惺惺作態而已。

他把步昆侖當成了這種人,讓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胡老二,更加的驚詫,偷偷的看了那個英挺俊逸的年輕人一眼,完全猜不出此人的來曆。

程有光把步昆侖剛領進正廳,隻見一張大方桌擺在中間,桌上放著十幾道菜肴,所有的杯盤都是上等的細釉瓷器,筷子則是象牙筷,上流社會所謂的金盞玉碟也不過如此。

寬闊的廳堂裏,站著八位頭梳雙鬟的青衣小婢,正在侍候著茶水,而坐著的客人隻有五位,除了天刀向定一和何天童之外,另外三位身穿華服的中年人,都是步昆侖以前沒有見過的。

向定一此時已脫去外袍,解下的斷龍刀也掛在牆上,當程有光隨著步昆侖踏入廳內的瞬間,斷龍刀突然「鏘」的一聲,出鞘半尺,寒凜的刀氣立刻湧現出來,向定一霍然站起,眼中精光如電,落在定天神刀上,滿臉的驚愕,問道:「少主,這把刀就是你原先找到的那塊破鐵片和半截鈍刀?」

步昆侖點了點頭,還沒說話,坐著的四個人已全都站了起來,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好奇、驚詫等等複雜的情緒。

天刀向定一大步的走了過來,徑自從程有光手裏接過了定天神刀,在刀刃上吹了口氣,立刻便聽到一陣悅耳的吟聲,從刀上傳出,接著掛在牆上的斷龍刀也起了共鳴,不僅桌上的賓客為之色變,那八位青衣女婢更是嚇得花容失色。

天刀向定一大聲讚賞道:「好一把神刀,隻可惜殺氣太重,想必未斷之前,最少也斬殺了三百人,不然斷龍刀也不會出鞘。」

話一出口,斷龍刀的吟聲一啞,自動回鞘,天刀向定一激動地道:「這把斷龍刀傳世已逾百年,早己通曉靈性,它知道不能和這把神刀爭鋒,所以自動歸鞘,少主,不知道你是如何辨認出來,廢鐵原是精鋼包著一層繡,又是用什麼神通將之修複?才能回歸本來麵目。」

步昆侖微微一笑道:「五叔,現在先要解你的酒癮才是吧!修刀的事,慢慢的再告訴你。」

天刀向定一知道他不願當著這些外人麵前,把神刀的秘密說出來,笑道:「少主,是我錯了,等一下罰我三杯……」話聲稍頓,轉身道:「各位,容向某人跟你們介紹,這位向少俠就是我的少主向東來。」

包括何天童在內,其它的三人都一齊恭敬的抱拳行禮,經過向定一的介紹後,步昆侖才知他們都是成都知名的聞人,其中除了幹將廬的店東左堅之外,另外二人中,一位是龍門大酒樓的東家洪澤,一位則是聚義門的門主江義傑。

步昆侖早知龍門大酒樓是成都最負盛名的酒樓,在四川境內共有十八家分店,全都開在大城市或者水陸碼頭,酒菜的價格昂貴,品味也最高,往往一桌酒席吃下來,最少也要六七十兩紋銀。

至於聚義門的聲望,則更高於龍門大酒樓,江義傑在江湖上闖蕩多年,綽號奪命刀客,二十年前,他回到故鄉,開設了第一家武館,不到二年,便廣設分館,收徒數百,之後聯合了四川境內已開設四十多年的二家武館,成立了聚義門,成為境內勢力最大的幫派,至今門下弟子有上千人,已足可和立派數百年的峨眉、青城二派分庭抗禮了。

隻不過聚義門的弟子雖然人數眾多,出師之後,除了留在武館中擔任教頭外,大都從事護院的工作,也有一部份則是進入衙門裏充當衙役,所以和峨眉、青城二派,沒有利害衝突,算是白道門派,聲譽比川西唐門還要好,頗受川人的尊敬。

步昆侖早就耳聞奪命刀客江義傑的大名,記得在九歲時,隨著老堡主步千裏去看醫就診,經過一家聚義武館時,還好奇的詢問步千裏,如果步青雲和江義傑動手,哪一個人的刀法比較厲害,當時步老堡主笑了笑,說道:「傻孫子,這還要問嗎?自然你爹的峨眉刀法比較厲害,不過要想取勝,最少也要到三十招之後了。」

這個記憶是如此的鮮明,縱然那天的大夫看診後,明白的告訴步老堡主,這個孩子沒有任何痼疾,非常健康,隻是有些經脈逐漸萎縮中,才不能練武,他也不像以前那樣沮喪,因為天刀究竟要比奪命刀客要強多了。

所以當步昆侖發現那個穿著華服、身形微胖、麵貌平凡,一點都不起眼的中年人,竟是奪命刀客江義傑,不由多了幾分親切感,抱拳道:「原來是江大門主,久仰、久仰。」

江義傑受寵若驚,幾乎都說不出話來,麵對這個充滿了神秘的年輕人,他過去的二十多年江湖經驗,已經變成一片空白,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正是日月神教的少教主,也就是未來的教主。

他和左堅、洪澤二人,都是四川境內日月神教的堂主,僅是以聚義門主作為掩護的身分而已,實際上要受到總堂的管轄,而總堂主在神教的地位,尚在五旗令主之下,更別說五大神使和四大法王了,這些人全都是他的頂頭上司,層級比他高太多了。

別的不講,單說天刀向定一此人,江義傑早就知道他是五大神使中,武功最高的一位,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可是他從沒見過麵,打從他就任堂主以來,甚至連五旗令主都沒見過一個,所以當洪澤洪堂主親自登門,告訴他向神使突然入川,出現在幹將廬時,他完全不敢置信,隻是懷著忐忑的心情而來,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這一趟,不但見到了武林排名第六的天刀、本教的向神使,並且還看到了少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