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霏霏、青煙嫋嫋。
步昆侖和白石子站在一個大石窟內,望著受到雨水滋潤的大地,都沒有說話,彷佛陷入沉思之中。
過了片刻,小雨已歇,白石子終於不耐煩的道:「這個小綠毛也真是的,說是要帶著仇人的腦袋去拜祭牠的父母,怎會去了那麼久還不回來?真是急死人了。」
步昆侖倪了他一眼,道:「有什麼好急的?牠是在盡孝心,我們就算多等牠一會,又有何妨?」
白石子道:「張玉霞這個婆娘也真不簡單,把一隻山魈教得會打拳、會使劍法,已經不容易了,還教牠懂得盡孝道,真是了不起。」
步昆侖想到小綠毛用一根鐵棍當劍使,就覺得好笑,可是再一想到牠的孝心,就感到自己比牠都不如,不禁有些慚愧,這時隻見小綠毛從遠處飛奔而來,還不時發出怪吼聲,顯然極為高興。
白石子劈頭就把牠罵了一頓,小綠毛抓耳摸腮的用獸語替自己辯解,最後伸開左掌,讓白石子看了看。
白石子見到牠的掌上有一些紅色的碎片,訝道:「什麼?這是旱魃的內丹!你從哪裏找來的?」
小綠毛邊說邊比劃,然後把碎片交給了他,又指了指步昆侖。白石子瞪著他道:「少教主,難道你不曉得旱魃的內丹可以辟火嗎?怎麼能用伏魔鏡把它擊碎!真是糟蹋了寶物。」
步昆侖苦笑了下,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旱魃這種怪物,又怎麼知道牠的內丹還能辟火?」
白石子笑了笑道:「還是小綠毛聰明,幫我們把破碎的內丹找回來了。」
他把手裏的內丹碎片分成二份,道:「少教主,我們一人一半,現在就把內丹服了,不但可以增強元神的修為,還可以不怕火焚,好處實在太多了。」
步昆侖看了那些碎片一眼,搖頭道:「你的元神受過傷,就給你用來修補真元吧!也好快一點複原。」
白石子也不客氣,當下挑出了一塊碎片含在口中,再從法寶袋裏摸出一個玉瓶,小心翼翼的把其它的碎片放入瓶中,又謹慎的收好,這才籲了口氣,道:「如今可好了,我有青芝丹和這些內丹在手,隻要重塑形體完成,用不著一個月就能恢複昔日的八成功力,所以我說嘛!你是我的福星,碰到你之後,我的福氣就來了。」
他愉快的拍了下山魈的腰,道:「小綠毛,還不趕快帶路?我們這就去找赤霞仙子。」
小綠毛咿咿呀呀的說了一陣,白石子笑道:「沒關係,我是她的老朋友,她不會罵你的。」
小綠毛看了看步昆侖,終於同意幫他們帶路,親昵的拉著他的手,往洞窟深處行去,白石子暗罵道:「畜牲就是畜牲,比人還要勢利。」
他追上前去,隨在步昆侖的身後,大約走了十多丈遠,發現地勢越來越傾斜,光線也越來越不足,心想他們二人都可夜視,就算處身在黑暗中,也如同白日,難道這隻山魈也有這種本事不成?
這個念頭剛浮現,立刻便見到小綠毛從腰兜裏取出一個東西,發散著淡淡的光芒,已照亮了整個洞窟,他一個箭步竄了過去,訝道:「小綠毛,你怎麼會有夜明珠?從哪裏拿來的?」
小綠毛說了二句獸語,白石子笑著道:「少教主,這顆夜明珠是張玉霞給牠用來照路的,牠說洞府裏還有好幾顆,如果你喜歡的話,等到牠遇見主人,會多要二個送給你。」
步昆侖想起星吟仙府裏的甬道上所嵌的那些明珠,笑了笑道:「我要這個東西作什麼?你跟牠說,謝謝牠的好意了。」
白石子道:「小綠毛的想法其實很單純,你替牠報了大仇,他就把你視為大恩人,什麼東西都想給你。」
他們邊說邊走,又過了十多丈遠,隻見來到一個廣闊的石室裏,從左到右一共有七個洞,小綠毛說了幾句獸語,拉著步昆侖走向右邊的第二個洞,白石子解釋道:「少教主,小綠毛告訴我們,這七條通道隻有第二條可以走,其它六個洞,有些裏麵會有毒蛇和機關,還有一條是通往全是火的深洞,非常可怕,要你別走錯了,下回過來一定要找他帶路。」
步昆侖笑了笑,拍了拍小綠毛的毛手道:「小綠毛,我們以後可能不會再來了,你好好的陪著赤霞仙子吧。」
他們所走的這條路都是傾斜而下,大約又走了七八丈遠,麵前出現九條岔路,小綠毛拉著步昆侖的手,毫不猶豫的朝最左邊的通道行去。
白石子一路跟隨,心中暗暗嘀咕,不知赤霞仙子當年怎會找到這麼一個深入地底數十丈的洞府來修行?
他左右顧盼了一下,發現洞壁都是深紅色的,上麵鑿痕明確,顯然並非天然生成,而是由人工開辟出來的,可見當年赤霞仙子花費不少的心血,才能辟建出這個洞府。
他有些不解地忖道:「為什麼張玉霞要花這麼大的功夫,在這種地方開辟洞府?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對她的修行並沒有什麼好處呀?」
這時又拐了彎,陡然之間,白石子感受到一股股炙熱的空氣從洞窟深處襲來,裏麵竟然混雜著充沛的地靈之氣,這才恍然大悟,赤霞仙子要選擇這裏的原因了。
他們又往前走了數丈,很明顯的感受到洞裏的溫度越來越高,步昆侖運起真元繞體一周,把熱浪排拒在外,回頭望了望,隻見白石子若無其事,問道:「白石子,你不怕熱,是不是因為吃了旱魃內丹所致?」
白石子得意地笑道:「怎麼樣,你是不是後悔了?」
小綠毛停了下來,對白石子說了幾句獸語,又指了指右側的一個大洞,然後向前指了指。白石子向步昆侖表示,右側那個大洞是小綠毛當年守護赤霞仙子所住的地方,不過最近幾個月牠都在外麵找尋她的行蹤,沒有回來,至於前麵那條路過去,就是赤霞仙子坐關修行的洞府,不過路上有大石柱攔著,沒經過她同意,是進不去的。
小綠毛不住的點頭,又說了二句獸語,才躬身站在一邊。白石子笑道:「那個婆娘喜歡裝神弄鬼,從不讓小綠毛越過前麵的石柱,有事稟告,隻要用力拍一下石柱,她就會現身,不過前幾個月牠都得不到響應,所以才會出去找尋,他要我們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步昆侖道:「既然如此,我們就過去看看,到底赤霞仙子還在不在?」
他大步向前行去,隻見前麵果真有一根巨大的石柱擋在路上,幾乎封住了整個通道,停下腳下再仔細一看,發現石柱似實還虛,竟然泛現出七彩流光,分明是一座簡單的奇門八卦陣。
石柱有個巨大的掌印,就是會不會發動陣法的樞紐,除了小綠毛的手掌之外,任何人隻要拍打石柱,都會引起陣法的乾坤易位,最可能的就是把人困入離宮,遭到地脈裏的地火攻擊,直到軀體成灰,整個陣式才會回複原狀。
白石子跟了上來,也發現這個陣法,當場笑道:「當年張玉霞纏著大師伯三個多月,吵著要學陣法,結果隻學會了這個最簡單的奇門八卦陣,想不到她會布置在這裏,真是一點都沒有進步。」
步昆侖道:「話不是這麼說,她配合地形,以巽風、離火為主布下這個陣法,也頗見巧思,尤其把陣眼藏在掌印裏,更是大有意涵,就是希望摩雲子能夠親自來此解開此陣。」
他上前一步,平伸手掌,發出一股氣勁覆蓋在整個掌印上,然後運起一絲神念,射入中指上的一個凹洞,陡然之間,那根石柱起了一陣波動,竟然化為烏有,浮現出一扇巨大的石門,接著石門自動啟開,裏麵則是一間寬廣的石室。
這間石室裏靈氣更是濃鬱,除了有石桌石椅之外,靠牆處還有一張石床和一座嵌著銅鏡的石製梳妝台,而在石室的正中,則是一麵很大的玉屏風,屏風上青霧氤氳,發出陣陣寒氣,正好中和了四壁的熱浪,讓室溫暖和如春。
步昆侖剛一踏入石室,便見到玉屏風上的寒氣起了一陣波動,等到青霧散去,便看見上麵浮現一個頭梳高髻、身穿長衫的窈窕美女,正是他在幻境中所見到的赤霞仙子。
白石子罵道:「臭婆娘,裝神弄鬼的玩什麼花樣?」
話雖這麼說,他卻是快步衝了進去,四處顧盼一下,沒見到赤霞仙子留下任何衣物和器具,立刻失望的道:「這個婆娘果真已經走了。」
步昆侖走到屏風之前,隻見霞光一閃,從人像的左邊浮現起一個個簪花小字,第一行就是介紹她自己的身分和來曆,然後認定能解除法陣,進入石室之人,必定是天羅宗或玄天宗的後輩弟子,所以要托來人設法進入星吟仙府,找到摩雲子坐關之地,如他仍未升天,可求他到黃山天都峰去,在天羅星君飛升處,破解法陣,再以八音寶蓮燈譜出古曲「一斛珠」,便可找到一幅萬裏江山圖,把當年被困在裏麵的所有修真者全都釋放出來。
如果摩雲子已經仙去,他必會把一身的法寶和仙器全都留下,那麼來人可繼承他所留之物,務必要努力修行,學會八音寶蓮燈馭使之法,據此找到萬裏江山圖,把被困之人救出,就算花費百年,亦要達成這個任務,而她則以太乙無雙劍相贈。
步昆侖看到這裏,聽到白石子在身後罵道:「胡說八道,這個臭婆娘又在騙人了。」
步昆侖沒有理會他,繼續看下去,隻見赤霞仙子寫下了她的懊惱和悔恨,認為她不該因為愛慕摩雲子而說了許多謊言,以致破壞了師姐的姻緣,實在罪孽深重,故此她多年以來都陷入痛苦之中。
為了減輕罪孽,她辟室潛修加上積修外功,依然無法安心,所以決定坐鎮火眼之上,以一身修為化去地火,為期五年,如能奏效,當為方圓六百裏之黎民百姓解除一場災禍,否則肉身化為飛灰,魂魄亦會徘徊山區,不忍離去。
白石子看到這裏,罵道:「張玉霞,妳真是個笨蛋、傻瓜、蠢女人,怎麼能做這種傻事?」
步昆侖皺了下眉,回頭看他一眼,隻見他眼眶泛紅,顯然在為張玉霞心疼,也不忍苛責,輕歎一聲道:「我很清楚她的心情,在多年的悔恨和痛苦後,又曆經百年孤寂,她已沒有活下去的目標了,所以才會坐鎮火眼之上,以壓製地火的爆發,來減輕心裏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