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茜茜啞然失笑,忖道:「照顧這幾個小丫頭,真是吃力不討好,連我都變得疑神疑鬼起來,把一隻螃蟹精都當成強敵,唯恐會讓她們受到傷害,此事若被老丁知道,以後的三十年都會被他恥笑不已。」
這個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立刻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雙手攏起散落的長發挽了個髻,緩緩的把二枝金簪又插了回去。
那倜身穿甲冑的大漢目睹章茜茜動作優雅的盤髻插簪,感受到她妖豔的魅力,當場心頭一震,二眼發直的緊盯著她,無法移開目光,還是紫霜見到他神色有異,大喝一聲才令他還過魂來。
絳雪問道:「解將軍,你放下部屬不管,跑上來作什麼?」
解將軍躬身道:「稟報二位姑娘,屬下剛剛見到四枚飛魚錐出發,便遇到三個自稱是陰神宗長老的修行者躡空飛行而來,被弟兄們攔住,不讓他們前行,詢問之下,才知他們是隨著向少教主同遊巫峽,因為有事離開,前去酆都鬼城一趟,這時才趕了回來。由於此事太過詭異,令人難以置信,所以屬下才特此上來稟報,請二位姑娘定奪,是否要放他們離去?」
他說的一口川北話,咬字極為清楚,可是聲音卻像二片金屬在磨擦,聽起來非常刺耳,讓花舞、蝶飛和輕羽三名少女當下就塢住了耳朵,然而紫霜和絳雪卻神態自若的聽完了他的話,這才轉首望著章茜茜。
紫霜對於花舞等三女的失態視若無睹,躬身問道:「請問丁夫人,解將軍所言……」
章茜茜頷首道:「不錯,那三位陰神宗的長老正是受少教主之托,前往陰曹地府查看一樁百年因果,解將軍這次處置得宜,沒有引發事端,值得嘉獎。」頓了下笑道:「俗話說,強將手下無弱兵,龍姑娘統禦下的部屬個個通情達理,並且紀律嚴明,的確令人讚賞。」
紫霜和絳雪相視一笑,齊都謙虛的向章茜茜致謝,然後吩咐解將軍重回崗位,請三位長老和丁夫人見麵。章茜茜心念一轉,道:「解將軍且慢,我隨你一同前去,看看那三人到底是不是侯長老他們。」當下禦使著寶扇,緊隨在解將軍身後,往大江落下,紫霜和絳雪互望一眼,也踏著赤霞劍追去。
寶扇去勢如電,瞬間直降三十餘丈,距離水麵不足五丈處才停了下來,這種急速陡降引起眾女發出陣陣驚呼,一直等到寶扇靜止不動,俞小慧才拍著胸口道:「啊!真是嚇死人了,我的一顆心差點沒跳出來。」
郝蔓如見她臉色蒼白,緊緊的摟住了她的肩膀,埋怨道:「章姐姐,俞妹妹完全不懂武功,妳要降落下來,也不先提醒一下,害得她差點沒嚇昏過去。」
章茜茜似笑非笑的看了俞小慧一眼,道:「這隻是小小的刺激而已,俞小妹,妳既然要嫁給少教主,若不把膽子練大些,恐怕以後會更不能適應了。」
她見到俞小慧低垂雙眸,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知道自己的話已讓她有所覺悟,於是不再理會,轉眼朝江上望去,果真見到十多丈外的浪濤卷處,有二、三十個身穿甲衣、手持各種不同兵器的壯漢,高高的站在浪尖上,擺出一個半圓形的戰陣,把三個身穿錦衣的老人圍住。
那三個老人正是半個時辰前,為了要查出王華苓記憶中的片段,特別趕往陰曹地府的侯道遠、徐漢強和葉法師三位長老,此時他們浮空而立,身外籠罩著層層蟬翼般的輕霧,霧影外還有三十多枝長約尺許的銀針在熠熠發光,顯然他們也並不完全信任這批攔住大江的鱗族甲兵,已作好了激戰的準備。
解將軍才一踏足浪頭,便沉聲暍道:「弟兄們,撤陣迎賓。」
那三十多個身穿甲衣的壯漢聽到了命令,齊聲吆喝一下,全都收起了兵器,快速的列兵分立,站在解將軍的左右二側,動作整齊劃一、敏捷迅速,一看便知是平時訓練有素的軍隊。
侯道遠、徐漢強和葉法師三人一同麵現驚詫之色,互望一眼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到解將軍開口道:「三位長老,在下得罪了,請三位原諒。」
侯道遠看到這個醜麵將軍躬身抱拳,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當下也抱拳還了一禮,正想說二句客氣話,已聽到一陣銀鈴似的笑聲傳來,「侯老丈不必多禮了,這位解將軍是龍姑娘的部屬,而龍姑娘則是少教主的表妹,說起來大家都是自己人。」
侯道遠抬頭望去,隻見十多丈外的空中浮著一片銀色祥雲,上麵站著七個女子,全都是熟人,當下便笑著道:「原來是丁夫人來了。」
直到這時,他才放下戒心,大袖一揮,把三十多枝陰風針收了起來,耳邊接著傳來一陣劍嘯異響,凝目望去隻見二道紅芒破空飛下,上麵站著二個標致的少女,憑他的眼力看出那二道劍光是正非邪,當下心頭一動,頓時記起了三百年前正邪大戰時極負盛名的赤霞仙子來。
紫霜和絳雪二人禦劍到了距離侯道遠十丈之前,一齊停住了劍光,躬身向他們致歉,把這位陰神宗的元老搞胡塗了,不知道赤霞仙子的再傳弟子和這批鱗族軍士有何關係?而那位龍姑娘又究竟是什麼來曆,怎會是少教主的表妹?
侯道遠藏著一肚子疑問,卻不敢冒昧的開口,躬身抱拳說了幾句客套話。章茜茜笑道:「好了,侯老丈,你們不用客氣來、客氣去了,我們一起走吧!白石子已在準備醒酒湯,就等著我們去品嚐。」
侯道遠應了一聲,還客氣的邀請紫霜和絳雪一起同行,紫霜婉拒道:「三位長老請先走吧!我們要在此等候小姐。」
侯道遠別過二女,偕同徐漢強、葉法師二人駕著那麵陰風罩騰空飛去,到了章茜茜身前不遠,葉法師已忍不住開口道:「小慧,妳從未練過武功或術法,怎麼可以隨著何姑娘和郝姑娘一起出舟?太危險了……」
他還沒說完話,章茜茜已瞪了他一眼道:「俞胖子,你少囉唆了,有老娘在這裏,你還擔什麼心?」
剛才在酒席上,所有陰神宗的長老們,都領教過這位丁夫人不讓須眉的豪氣,見識過她和白石子拚酒的威風,知道這位看來年輕嫵媚、美豔大方的女子,在三百年前便已成名,如今魔道雙修,功力更是不同凡響,可能遠遠超過他們這些人,所以一見她柳眉倒豎,葉法師立刻心驚膽跳,當下便堆起一張笑臉道:「丁夫人,妳誤會了,小老兒豈敢怪妳?隻是小慧她身子單薄……」
候道遠看到章茜茜麵色不善,趕緊出言製止葉法師繼續嘮叨下去,陪著笑臉道:「丁夫人乃前輩高人,自然會有分寸,有她護著,就算當年的八臂神魔來此,小慧姑娘也安全得很,你在操什麼心?還不快跟丁夫人道歉?」
葉法師也知道章茜茜得罪不起,趕忙躬身致歉,她揮了揮手道:「這是小事一樁,我也不跟你計較,我們邊走邊說,別讓少教主他們久等了。」
她駕禦著寶扇,緩緩升空而去,側首看著並肩而來的侯道遠,問道:「侯老丈,你到地府走了一趟,有沒有查出什麼結果?」
侯道遠道:「由於事隔一百多年,地府所留存的記錄和簿冊堆積如山,實在很難追查,所以判官改由樊家堡這些年來進入陰間的亡魂數查起,不過年代太過於久遠,許多亡魂都已投胎轉世去了,而留在那裏的一些冤魂也因為喝了孟婆湯,把前世的記憶都忘得一乾二淨,沒人能說出樊家堡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會引來天譴……」
章茜茜打斷他的話,問道:「這麼說來,你們是空跑了一趟,什麼線索都沒查到了?」
她對於這個結果頗為不滿,因為在她和白石子拚酒時,丁重特別把從王華苓識海深處搜尋得到的那個片段提了出來,希望能夠從這批鬼仙們的口中得到答案,一解心中的疑惑。
可是這些活了上百年,經曆過無數人情冷暖、洞悉人性善惡的鬼仙們,在聽到這個故事後,全都麵麵相覷,沒一個人能說出如此複雜的男女關係,究竟是怎麼形成的?
他們在熱烈的討論之後,隻能肯定葬在大墓裏的一男一女的確是亂倫,可是怎麼個亂法?其中的因果變化該怎麼串連在一起,才會變得如此複雜,他們就無從解釋了。
這個話題討論了許久,仍然沒有結論,最後還是徐漢強想出個法子,要侯道遠改從另一方麵著手,親自走一趟陰曹地府,去把樊家堡的死亡記錄找出來,因為敗壞私德的亂倫者,在死後受審,不是被判入地獄曆經各種酷刑,便是投身為畜生。既然有記錄可查,他認為憑著侯道遠的身分以及和幾位判官的交情,追查這種事,完全易如反掌。
步昆侖當時就非常同意,認為這是一個突破口,隻要查出大墓裏埋葬的二個人關係如何?姓名和身分、來曆,便可以此推測羅星吟當時究竟在這件事裏扮演什麼角色?也就可以查出她為何會淪入魔道了。
當時丁重沉思了一會,也覺得進入地府追查昔日的記錄,是一件可行之事,固然以一般修行者來說,就算功力再高,也不能冒昧的闖入陰曹地府去找閻王或判官要求查閱簿冊,不過陰神宗的鬼仙們該是例外了,因為他們具有陰身,出入陰間就如同到自家的後院一樣,在地府裏的鬼卒或鬼將,見到他們都要恭敬的行禮,就是閻王碰到了鬼仙,也得客客氣氣的從寶座上起身相迎,所以讓他們去地府查記錄,再恰當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