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左一堆亂石、右一叢木樁,看似淩亂、卻非常規則的布滿了方圓二十多丈的斜坡和丘陵。
步昆侖在那些亂石堆外召集了水族眾兵將聚在身邊,向他們說明該注意的事項,然後分派他們守護的方位,交代由紫霜帶一隊兵卒守住東方,而絳雪和解將軍則各領一隊人馬分守西、北方,任由南方的通道空著。
他解釋道:「我們在進入萬裏江山圖卷後,無論遇到何人,都會首先過濾,極惡之人便當場誅殺,次惡之人則讓他們走往南這條路,這些人出去後會被守在山腰的火雲門徒眾截住,之後再作進一步篩揀,能遷惡向善者便加以釋放,否則便交由血魔處理,而被我們認定的好人或正派弟子,就會讓他們分從東、西、北三方出去,各位碰到了人,隻要幫他們把姓名和所屬的門派登記下來,便可讓他們就地休息……」
他這說到這裏稍微停了下,目光炯炯的在那些兵卒的麵上掃過,見到他們全都凝神聆聽,這才繼續道:「你們都知道,這裏布了二個法陣,裏麵是北鬥七星滅仙陣,外麵則是兩儀旋璣法陣,隻要不按照我們吩咐而擅自出陣者,就會永遠被困在裏麵,兩儀陣還好,那滅仙陣裏有七道禁製,被困在法陣的人,如果仗著所帶的飛劍或其它法器,想要強行攻陣,結果必會遭到反擊而落得形神俱滅的境地,所以我在此要告誡各位,千萬別因好奇而擅自入陣,也不必管陣內發生了什麼事,隻要守住你們的立埸便可以了。」
那些兵將們大都麵現驚駭之色,不過也有少數人看到數十個亂石堆和雜木叢,淩亂的擺放著,心中存疑,於是麵上浮現不以為然的神情。
龍悟非站在步昆侖身後不遠,見到這種情形,向前跨了一大步,呲牙裂嘴的大聲道:「哪一個王八蛋敢不相信少教主的話?老子就把他丟進去嚐嚐生死兩難的苦頭。」
他的嗓門很大,宏亮的聲音震得那些蝦兵蟹將雙耳欲聾,再被他一雙牛眼瞪著,個個嚇得麵色大變,哪裏還有人敢吭一聲?
龍靈兒拉住父親的手,道:「爹,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亂講粗話,你就是不聽,真是氣死人了。」
龍悟非笑道:「靈兒,別生氣了,妳也知道,我是看不慣這些小王八蛋漫不經心的樣子,哼!連我都不敢小看這二座仙陣,這些家夥竟敢麵現懷疑之色,妳說,這種人是不是該罵?」
龍靈兒道:「嗯!是該罵。」
她伸手指著紫霜和絳雪道:「妳們這兩個丫頭聽著,有誰敢不聽命令行事,就把他丟進陣裏去,讓他自生自減。」
紫霜和絳雪二女應了一聲,淩厲的眼神在隊伍裏掠過,那些兵卒們更是被看得心裏發毛,尤其是歸副將,本是二百多年的烏龜精,被龍神把牠的子孫拿出來大罵一頓,已經嚇得魂不附體,這下更是把一個腦袋都縮進甲冑裏去了,十分的好笑。
羅星吟打從步昆侖把二座法陣修改好後,便一直跟文昭在一起,對於這位千年玉精所幻化的美女,她心中的感激多於好奇,近三百年的自我囚禁,不但改變了許多的想法,也讓她功力消退,隻有原來的一成,眼下是靠著文昭的雕像提供精純的靈氣,才能以元神的形態活動自如。
由於她目前修為極淺,若非步昆侖事先告訴她,連龍靈兒的真正身分,她都看不出來,當然不知道這些軍容壯盛的兵將們,竟然會是水族精怪所組成的,所以才跟文昭在輕聲細語的討論著這對父女的奇特相處情形,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就在有說有笑之際,卻突然看到一個魁梧的將軍整個頭顱都縮進體內,當下便大吃一驚,再仔細一看,又發現紫霜和絳雪二人佩帶的竟是當年師妹所有的赤霞劍,更是難以置信。
文昭的雕像就在她的身上,可以說跟她的心脈已經相連在一起,才發現她的情緒波動,馬上便查知她的心中在想什麼,當下輕握她的玉手,把自己所知有關於白石子和赤霞仙子張玉霞之間的情形,全都用神識傳告給她。
羅星吟邊聽邊垂淚,不斷地用大袖拭去,這下才知自己是何等的愚蠢,而步昆侖又是何等的貼心,竟然一個字都沒提到這對怨偶。
文昭道:「羅姑娘,妳也別難過了,白石子現在得償宿願,也不知多麼的開心,而張姑娘也終究結束了她的苦難,接受了白石子的真情,妳該替他們高興才對。」
羅星吟道:「是我對不起她,以後如果還有機會,我要跪在玉霞師妹的麵前,去求她饒恕。」
她們二人以神識交流,說到此處時,陡然見到眼前光芒迸射、耀眼生輝,抬頭望去便看見步昆侖浮空而立,口中念念有詞,手掐各種手印,隨著每一道不同手印的打出,二座法陣便閃現不同顏色的光芒,同時可以感受到天地靈氣從四麵八方湧來,往石堆木樁內灌去,引得地底不斷發出沉鬱的悶雷聲,大地也在輕微的晃動。
那些蝦兵蟹將此刻已被全被帶開,分成三支隊伍,各自守著分配好的方位,當他們看到陣法出現如此大的變化,每一個人都麵現驚容,所幸晃動的幅度並不很大,他們才能站立得住。
大約過了半盞茶光景,變幻的七色彩光漸漸暗了下來,靈氣的波動和地表的搖晃也慢慢停歇,原先僅是散落的叢叢木樁已消失,變為數百株高聳的巨大鬆樹,遍布在四周,每一株都粗壯得要二人合抱才能圍起來。
步昆侖降落下來,龍悟非已迫不及待的問道:「少教主,這就是兩儀璿璣陣?請問北鬥七星陣到哪裏去了?」
龍靈兒接著道:「爹,難道你忘了這是由二座法陣組合而成?北鬥七星滅仙陣就在裏麵嘛!」側首看著步昆侖,問道:「大哥,可不可以讓我領路,帶大家進去?」
步昆侖含笑點頭,於是龍靈兒便拉著父親的手,走到二根巨木之前,一邊念起法咒、一邊打出手印,瞬間二株巨木各自移開三尺,露出一道六尺寬的空間,而上麵的枝葉仍然相連一起,形成一個月亮洞門,造型極為奇特。
龍靈兒俏皮地道:「爹,請你陪侯老和大哥壓陣,讓我們三位女將先來開道,好不好?」
龍悟非笑道:「就妳這個丫頭花檬多。」口中還在埋怨,人已向旁邊跨開一大步,見到文昭和羅星吟相偕而來,趕忙以神識傳音給文昭,托她好好的照顧龍靈兒,直到看見她含笑點頭才放下心來。
步昆侖和侯道遠走到近處,龍悟非見到她們已邊說邊笑的走進月洞門,一把抓住步昆侖的手臂,問道:「小蘇,她們這樣進去,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吧?」
步昆侖愕然看著他,不知道這位龍神會如此的失常,現在連稱呼又改成了小蘇,訝道:「龍老丈,你到底怎麼啦?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變得如此反常?」
侯道遠笑道:「少教主,龍老哥是因為舍不得女兒快要嫁人,才會特別的焦燥,時時刻刻都把女兒放在心上,才會患得患失,變得如此失常。」
步昆侖一愣,看著龍悟非問道:「龍老丈,是這樣嗎?」
龍悟非想了下,先是搖搖頭,隨即又是不住的點頭道:「侯兄這句話說到我心坎裏去了,想到靈兒快要嫁出去,我就不知怎麼的越想越慌、越慌就越手足無措……」說到後來,哭喪著一張臉,也不知道有多難看!
步昆侖啞然失笑,道:「龍老丈,你多慮了,成婚之期最快也要十年後,現在就煩惱這件事,未免……」
龍悟非道:「十年一晃就過,我還記得靈兒三歲的時候,伸出小手抓我的胡子,一晃就是一百多年了……」
侯道遠敞聲笑道:「別說一百多年,就算一千年過去了,你的女兒仍然還是你的女兒,又有什麼改變?龍老哥,你想一想,比起凡人隻有短短的數十年可以相聚,你豈不是幸福多了?還有什麼不滿足?」
他見到龍悟非皺起了雙眉,跟步昆侖打了個招呼,道:「少教主,我們先走吧!讓龍老哥多想一下。」
步昆侖笑了笑,快步追上前去,二人連袂進入月洞門內,但見眼前一片廣袤的林區,密密麻麻的都是參天大樹,完全看不到盡頭,僅站在入口處,便有一股幽深清涼的氣息撲上身來,令人為之精神一振。
龍悟非追了進來,沒見到龍靈兒一行三人,問道:「靈兒她們呢?跑到哪裏去了,怎麼看不見人影?」舉目四望,看到左右二條小徑,又問道:「向少俠,要怎麼走,向左還是向右?」
步昆侖道:「你們跟我來吧!」昂首闊步往前走去,眼看即將撞到一棵大樹,樹幹卻突然消失不見,露出一條彎彎曲曲的青石大路。
龍悟非和侯道遠二人跟了進去,猛一回頭,消失的巨樹又出現在原先的地方,不由相視一笑。龍悟非道:「原來了這都是幻境,樹非樹、看來路也不是路了。」
步昆侖道:「不錯,本來這就是幻境,可是實中有虛、虛中有實,若是不照奇正之法行走,便會永遠困在裏麵,就算用法器攻擊或以為隻要騰空飛起便可脫困,那就大錯特錯了,不相信的話,二位可以分別試試看。」
龍梧非道:「侯老,你走路,我飛上去看看。」
他沒等候道遠答應,已飛身而起,一直拔高到十多丈,原以為早就超出樹帽,一眼望去才發現四下巨木森森,自己仍被圍在裏麵。這種怪異的情形讓他不敢相信,當下取出三叉長戟,橫空便是三道流光化成三條鋒利的刀芒,以他為中心,向著中、左、右三個方位射去。
他的功力何等深湛,這一戟攻出,彷佛平空起了三股旋風,縱然巨木粗壯,也經不起刀芒旋斬,剎那間聽到一陣陣巨響,那些被芒影劈中的大樹紛紛斷裂,枝幹樹葉飛舞散落,聲勢極為驚人。
龍悟非以靈力催動戟光,形成一個光罩護住全身,在瞬間騰高五丈,原以為這下已超出樹叢之上,可是映入眼中的仍是根根巨大的樹木,好像剛才的情形從未發生過。
一般人碰到這種情況,多半都會放棄,但是龍悟非並不是常人,他冷哼一聲,忖道:「老子不信這個邪,會連區區的一個鳥陣都沒辦法。」當下深吸口氣,平空又飛起十丈,卻見到了那些巨木也快速的伸高,直到十丈外,觸目所及還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粗壯的樹幹,上下左右都沒有盡頭。
麵臨這種狀況,龍悟非可不能不服氣了,立刻放棄了再度嚐試的機會,收起了三叉戟,緩緩飄降而下,可是明明看見步昆侖和侯道遠仍在原地站著,才一眼花,二人已不見蹤影,而他落地之處也換成月洞門前。
龍悟非定了下神,依照剛才的方式,朝著一株大樹撞去,以為仍是幻影,卻是撞個正著,氣得他怒吼一聲揮掌劈出,哪知樹幹太過巨大,這一掌不但沒打斷樹幹,反而被震得手腕發麻,當下連催十三波勁道,這才聽到一連串巨響,整株大樹從中切斷,緩緩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