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戰 舞(1 / 2)

桃夭搭目前眺,卻見丘端臨海一堆灰石中似有隱隱冷輝,細看是塊長有尺餘的透明怪石,通體冰瑩剔透。桃夭目之所觸,立時心中怦然一動,湧出一種此生未有的奇感妙覺,似蜜非蜜,即驚且喜。隻一眼,千年的孤獨自處不是虛度,這萬般的醒楚便已是值得!

這妙覺驅著桃夭向晶石移行而去,甚至不曾留意頭頂天空中風嘯雲湧這若大動靜,相距越近,穹頂雲層越發黑密,距隻一丈時,黑密雲中一道赤紅閃電裂空劈下,至丘頂又叉為兩路,正擊中桃夭與晶石。

奇的是:雖正中閃電,桃夭卻不焦不痛,隻是瓣蕊微感脹墜,其身漸膨漸變,蕊絲化做峨發秀項、內瓣化作藕臂素腰,外瓣化做修腿玉足。不消一柱香,竟出落成儀靜體嫻、柔姿綽態之女子模樣。再觀晶石,已被閃電熔融成液狀。奇在這液體流而不散,似有靈性。且透出耀眼光亮,刺得桃夭不能久視,也隻稍頃,光亮漸散,桃夭眼前現一幽鴳模樣:尖嘴鼓腮、長臂短腿。但通體光潔,並無幽鴳之毛發花紋,倒與無毛猿猴有七分相似。

桃夭又覺呼其無毛猿實是不雅,雖形體相似,然其朗眉星目,瞳中神采勝卻猿猴百倍,即是那晶石所化,那以後我便稱他小石頭罷。“這是何處,你又是誰?”桃夭正思緒婉轉,耳中聽得小石頭渾聲低問。

桃夭數千年孤獨、無人相訴,今聽意中人問詢,言語竟似山洪開了閘門,輕笑一聲道:“這裏往西是荒陸,往東是蜜海。”又添一句道:“我便出生在蜜海蟠島之上。”又將蟠島蜜海之上遊曆一一略述,隻撿些奇妙趣事娓娓道來。桃夭講得出神,小石頭支臂托腮,亦聽得入神。

待桃夭將趣聞逸事講個七七八八,已從朝陽初升到西沉日暮,方才興致稍減。見小石頭未插一言,心中道一聲“該死!”隻顧自己剩性訴說,還未曾詢問這意中人是何來曆。桃夭頓了頓,又柔聲問道:“小石頭,你已知我來曆,可否將你的趣事說與我聽?”

小石頭聞聽此言,緩緩起身迎海垂臂而立,凝眸遠處蜜海,腦中翻尋往事點滴,隻覺一片空寂混沌,定格隻一幅模糊畫麵,於是扭頭對桃夭苦笑道:“隻記得我自光音天拋至次宇宙瞬間,之前之後實在回憶不出。”桃夭驚得櫻唇微啟,心道小石頭在說何昏話?想是被赤色閃電劈中神誌未清,便不在意。“與你長聊近一日,現覺肚中饑餓,需得找些裹腹之物。”

桃夭隻需飲些夜霜辰露,便可三日不饑,聽小石頭此言,才恍然記起至丘頂已兩日有餘。於是對小石頭說道:“往西滿眼黑砂,往東下得丘陵便是蜜海,海中物產豐饒,若得登上流波島,尋些百果嚼些祝餘草,便再無饑餓之虞。隻是這丘陵雖高隻十數丈,但向海崖壁直聳峭立,我們需細尋平緩之處方可下去。”

“無需尋甚平緩之處,你且趴在我背上,抱緊莫要鬆手。”桃夭想想也無它法,隻得依石頭所言,高聳胸部緊貼小石頭光潔背上,桃夭粉麵立時飛上兩片紅霞。小石頭麵朝崖壁背對蜜海,忽地長嘯一聲縱身後躍,墜下三四丈高時,長臂突展,十指迅捷緊扣崖壁中孔竅,壁上石屑迸飛,小石頭亦定住身形。桃夭亦嚇得香魂出竅,不敢多看隻是緊閉雙目,將小石頭的脖項摟得更緊。隻三四下,桃夭與小石頭已縱至丘下。

向東再行裏許,已至蜜海岸邊,海岸皆細膩白沙,二人緩步輕移,細沙沒過腳背,海水漫過膝蓋,桃夭在前站定,海麵隻見粼粼細浪並無它物。

桃夭回眸對小石頭輕聲笑道:“今日真是奇了,連海香花也未見一朵,那流波島倒是漂流不定,有時數月也未必尋得它蹤影,這海水清甜,雖不足以裹腹,但也可抵擋些許饑餓,石頭彎腰掬一捧海水飲盡,果如桃夭所言。”

石頭被這海岸斜陽、白沙細浪景色所醉,又癡立了片刻,甩了甩手上水珠,方對桃夭說道:“這流波島可遇不可求,三五日未必尋見,現風向南吹,我們可沿岸南行,順便或許可以捉些昏頭昏腦的魚貝蝦蟹。行有數百米,蝦蟹未見,倒是白沙下時有微微隆起,下方似有活物。桃夭驚喜道:“我聽蟠島羽禽提過,有一種界參,其色灰白、其大如拳,屈身蠕行,因其黃昏時最喜在海陸相接處活動是以得名。雖看著有些磣人卻耐饑味美,是羽禽海蛟喜愛之物。”

石頭聞聽此言屈指成鏟,竟鏟出個灰白癡肥的軟糯之物,在石頭掌中極力扭動,石頭也顧不上清蒸炙烤,大口尖齒隻撕咬三兩下,便囫圇吞入腹中,饑餓之感頓消。石頭抹了抹下巴汁液,咂嘴道:“還未曾細辨是何滋味,倒已飽了。”桃夭見他這般饞嘴模樣,抿嘴一樂道:“這裏界參怕是你三五個月也吃不完,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此休息一夜。”

於是二人擇一背風處壘起沙堆,在沙坑中憩下,二人俱已疲倦倒頭便睡。翌日,石頭朦朧中聽見耳邊細語,“海蛟來了,我們且避它一避。”桃夭略顯驚恐道。石頭揉了揉惺忪睡眼,斜倚在沙堆上向海中望去,見海水翻騰,缽大麟蝦、人長鮓魚四處躍起,十翅鰼魚飛掠海麵,撲咚落水之聲不絕於耳。再觀魚群後方,原是數條獨角巨蛟犁浪追趕,間或開闔血盆大口,露出一嘴凶牙,有些慌不擇路的魚蝦便命喪其口。幸而巨蛟隻顧捕食魚群,未曾注意此間動靜,鬧騰一陣後已魚飽蝦足,又掉頭沿岸往北遊去,繼而竄上海灘一處凹入之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