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少年,正是她心目中的紈絝子弟,讓老師的所有期望都變成失望的逆子,秋望端。
他跪在父親的麵前,請求能夠上陣殺敵。他的理由很簡單,百無一用是書生,時下外族來犯,要想報效朝廷,建功立業,唯有投身軍旅。大丈夫生於安樂死於危難,他要盡一己之力,保家衛國。
這番說辭當即令父親對其刮目相看,也讓少時的她有所改觀。可惜戰場是什麼地方?是每個人說去就能去的麼?且不說他身份上難以安排,加之他口中說得再如何冠冕堂皇,他也隻是個書生,一個書生除了讀書外能幹得了什麼?上了戰場自身難保不說,還得拖累其他人。
是以,父親的拒絕很幹脆,毫無懸念。
她也小小地得意了一番,紈絝子弟終究還是紈絝子弟,一無是處還想著保家衛國,真是個書呆子。
可是事實遠不是她想的那樣,在父親果斷拒絕之後,望端哥哥竟然拔劍而出,長劍的速度快得足以讓她眼花繚亂,那劍勢絲毫不停,直直地向著父親而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太過可怕,她再也忍不住尖叫起來,卻在下一刻,口鼻被人用力捂住,連拉帶扯地離開了書房。
後來才知道,書房裏發生的一幕其實是小叔和他早就設計好了的,隻要他證明自己文采武功都不弱,那麼隨軍的可能便多了幾分。
後來,他真的如願以償,在父親麾下一員武將的帶領下,他們二人初建奇功,從一個小小的書生,成為了萬人膜拜的將領。
也就是在她十一歲的那年,望端哥哥正式成為父親麾下的主將。她與他見麵的機會便多了起來,大多時候,她都喜歡去太傅府找他,那時候他總是一身輕緩的素色衣袍,手裏習慣性地拿著一本書,可是他的心思卻全然不在書上。那個時候,她忽然明白,其實望端哥哥並不是不尊禮教的,他隻是不想被禮教束縛,成為禮教下的奴仆,他在用另外一種方式詮釋禮教,一己之力,報效家國,他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從那以後,望端哥哥便是她的全部。她的腦海裏全是他的影子,或是他手持書卷凝眉沉思,或是他一身銀甲揮灑自如,他的每一個表情都像是鐫刻在了她的靈魂裏,揮之不去。
可是命運總是雜夾著變數的,在她幾乎可以觸摸到幸福的時候,命運之手將她的希望全部擊碎,她不再是那個驕傲的順和郡主,也不再是忠良之後,而是一個權臣妾室的庶出之女,一個膽怯懦弱得連自己的親人都保護不了的弱女子。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眼前的這個人。
“阿命,我們之間一定要你死我活麼?”男子微微歎息,將阿命從回憶中拉回。
阿命側目,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子,若不是他,父親不會死,母親不會改嫁,她方知命就不會變成洛明嫣,更不會受辱,以至於流落江湖,從此與望端哥哥形同陌路。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這個男人,讓她原有的一切都變得支離破碎,再也拾不起分毫。
阿命的目光冰冷徹骨:“你覺得呢?”
男子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帶著一絲淒然,點了點頭,“好,很好。”
那個在鳳凰台前對他微笑,對他說‘妾知君命’的姑娘終究已經不在了。她的回憶裏或許根本就沒有他的影子,也早已經忘記了鳳凰台前對他說過的話。
“我叫方知命,聽說太子將來是要做皇帝的,你將來也要做皇帝嗎?”
“做皇帝有什麼好的?不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也不能喜歡自己喜歡的人,明明不喜歡,卻還要娶三宮六院,我爹爹說,皇帝雖可敬,卻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
“別看我爹爹麵上凶狠,其實對我娘卻是千依百順,偷偷告訴你,我娘交代過不許我爹爹飲酒,爹爹今日回去恐又要挨罵了。”
當時的他也不知為什麼,忽的開口道:“那麼等我做了皇帝,你就做我的皇後吧,這樣,我就不會孤獨了。”
或許是年少衝動,可是他卻並沒有開玩笑,阿命卻隻當玩笑,笑過了,便學著宮裏的娘娘們那般行了一禮:“妾知君命,妾遵君命!”
“你不用尊我為太子了,你我同歲,就稱我為傲凰吧,這是我母妃給我的字。”
女子啟唇一笑:“傲凰,阿命。”
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