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裏人仰馬翻,躺在床上的風小殿下毫無知覺。神思恍惚的風千憂隻覺得被關在了一間小小的黑屋子裏,在她的四周什麼都沒有,隻有一片蒼茫的霧靄,團團將她包裹起來。她像是蛋殼裏的雛鳥,迷迷蒙蒙似醒非醒,又有什麼一點點地將她的神思抽離,使得她越發糊塗。
這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她還是不是箕尾山的風小殿下,還是大荒山上那塊沉默的石頭?做石頭真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呢,想想做石頭的那些年,隻是偶爾有露珠雜草與她打個照麵,風雨又常欺她無知無覺,一麵笑她,一麵磨了她的棱角。
唯獨能算作生靈的,怕也隻有那兩女一男了。那兩個女子一個隻瞄了一眼便神魂俱滅,還把靈力潑了她一身,一個將她帶出了大荒山,轉手便封了她的靈力,扔給了別人。至於那個男子,那個男子……記不太清楚了,隻記得是個極漂亮的人,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到底是些什麼,她也弄不太明白了。
“這些年,你在妖界倒是過的快活。撿了個便宜娘親,還做了少主。看來,我倒是白替你操了閑心。”
隱約中似有輕笑聲,風小殿下也沒聽清楚那人說了什麼,隻覺得嘈雜,頗有些不耐:“裝神弄鬼,畏畏縮縮,何方宵小,給本殿下出來。”
那聲音像是畏懼了般,竟再不出聲來。
風小殿下原本是覺得恍惚,此刻隻覺得焦躁,雖然被人吵醒很不舒服,但她更討厭四麵死寂的空虛感,她再不想做一塊無知無覺的石頭。複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嚇,石頭?什麼石頭?
那人似是與他心有靈犀,知曉了她的疑惑,低喝一聲:“頑石,你還不悟?”
猛然有一股熱流衝擊著心口,如一座活火山,隨時都要噴薄而出,風小殿下頓有屋內俱焚,口幹舌燥之感,快要喘不過氣來,她死命抓著自己的心口,不時捏著拳頭拍打,勁道越來越大:“娘……娘……救我……好熱……”
她開口求救,雙手徒勞大張開,卻什麼都沒抓住。終於,風小殿下知道,這裏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隻有她自己了,如果自救,她便隻能被這心頭之火燒的飛灰也不剩。
凝神盤腿而坐,雙手擱在雙膝之上,默默輕念了安神的口訣,頓覺舒爽了些。
六千多年光陰,這風小殿下平日裏雖然插科打諢並不愛認真修行,可因了魚愫平日裏管教甚嚴,也不敢怠慢了太多,又加上靈根極穩,憑著些小聰明也有了些道行,平日裏也熟背了些法決,到危難時刻勉勉強強也能派上些用場。
又說這鎖魂丹,雖藥性猛烈,但說來也奇,於風小殿下而言,除了最初的一陣心火泛濫外,再無別的妨害,念了安神訣後,更是覺得神清氣爽,就連周遭的白霧也漸漸淡去了。
重獲自由的風小殿下覺得身體發生了一些變化,但又說不出是什麼變化,隻覺得腦子裏多了些念想,心口裏多了點東西,整個人似乎更為強健了,這般想著,風小殿下疑惑地睜開了雙眼……
外間裏魚愫和婁築原本麵如死灰,束手無策。負責幫風千憂擦拭額頭薄汗的婢女忽而一聲低呼:“呀,小殿下,小殿下這是……”
聞聲而來的兩人都圍到了床邊,隻見風千憂的下身先是長出了魚尾,而後又化作了兩條修長的腿。整個身體籠罩著淡淡的白光,似乎循環了幾個周天便直往心口去了,一陣刺眼的白光迫得魚愫眯了眼,抬手擋了擋,便看見風千憂長長的睫毛輕顫似要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