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妖界之中,凡有千年修行的妖類並不算多,像風小殿下這般修行了六千餘年的,更是罕見,然比之妖界四王,風小殿下的修為也不大夠得上台麵。別說是婁築,魚愫,就算是修為最不夠看的驥驁也能輕而易舉地拿下風千憂。
此事微妙之處便在於此,自鎖魂丹事件後,發生在風千憂身上的變化都是有目共睹的,不僅未招致神魂消散,反而不治而愈,無故成人。而今,竟然一怒之下便衝開了婁築的結界。在風小殿下身上發生的種種不合理之事,皆讓眾人疑惑不已,卻又沒人摸得著頭緒,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些不合常理的事實,不得不讓眾人聯想到如今逗留於箕尾山上的那位妖帝,這一切,好像便是從勾陳帝君駕臨妖界開始的。這二者之間又有什麼樣的關聯?
四位王尊沉浸在震驚與疑惑裏,心思各異。渾然未覺敞開的內殿裏隱隱聚集了一股暴戾之氣。
同樣不可置信的風千憂還未從剛剛的爆發中緩過神來,她雖然知道最近的自己發生了一些奇怪的變化,然而對於這一切她自己也無法解釋,仿佛有什麼在她體內慢慢蘇醒,須臾之前,她也隻是因了婁築的堅決而悲憤交加,起了一陣怒火便一不做二不休,硬闖了結界,隻是一種本能的衝勁,也未曾想過破開結界,沒想到真會衝破了殿門。
她還未定下神來想通這一切,便感覺到一股殺氣直衝她麵門而來,下意識地退了兩步,還是沒能躲開那狂暴的力量,隻覺眉心一痛,身體似有鈍器猛擊,一個站立不穩,風千憂急退了幾步,直直飛出了殿外。
明明什麼傷口都沒有,卻有猩紅的血緩緩從風千憂的眉心流了下來,又覺喉頭一熱,胸口悶痛,櫻唇一張,一口熱血噴出,染了上前攙扶的泫琅衣袍,因泫琅穿的是青色袍子,那血跡竟不得見,但也著實讓泫琅驚詫,忙伸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風千憂。
“逆子,誰讓你闖進來的。如今竟是我的話也不聽了?”
飄渺的女聲自殿內傳來,對殿外眾人形成了無形的震懾力,甚至還有一股無形的殺氣在內殿上空緩緩聚集,就連箕尾山的上空也極其配合有了層層黑雲呈壓頂之勢。
受了重創的風千憂氣息有些不穩,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竟發不出聲音。她現在覺得很痛,不僅是身體很痛,更痛的仿佛是心。她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犯了什麼大錯,竟然惹得母親如此生氣,惱怒到要對她動殺手。她知道自己平日裏調皮搗蛋,四處惹禍,可這六千年來,娘親就算是再生氣,給過她最大的懲罰也不過是在洗塵池裏禁閉十日。
回想起那日,洗塵池內熹微晨光,娘親將自己擁在懷裏輕言安慰,風千憂更覺渾身疼痛不已,大慟之下,又吐出一口血來,氣若遊絲地低喚一聲:“娘親……”
死一樣的沉寂籠罩在內殿四周,這變故太多,就連四王也不知作何反應好。還是婁築不忍心,上前給風千憂渡了些妖力,替她療傷。
隻聞內殿中一聲厲喝:“誰也不許給她療傷。她既然做錯事,就要懂得自己承擔,誰都不能幫她一輩子。你們誰要幫她,本座決不輕饒。”
聽此言,婁築默了默,神色晦暗,收了妖力,又把泫琅拉到了一旁。
驟然失去依托,傷重的風千憂無力地摔倒在地,匍匐在青石磚上喘著粗氣,拖著沉重的身子努力往內殿門口爬,嘴裏還不甘心地喚著:“娘親,我做錯了什麼……”
內殿裏的人對風千憂的哀鳴充耳不聞,語氣冰冷的如寒霜:“錯。是錯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個巨大的錯誤。”
還在拚命掙紮的人形頓了頓,無力地垂下了身子,她的發髻早就散開了,萬丈青絲披散開了,沾染了石板的灰塵與她身上的斑斑血跡,也遮住了她麵如死灰的容顏。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這句話像一個巨大的夢魘緊緊勒住了風千憂的心髒,她覺得呼吸變得很困難,努力的呼吸,卻沒有絲毫氧氣可以填滿心底巨大的空虛,疼嗎?她連痛都麻木了,難受嗎?已經沒知覺了。隻是無邊無際的空茫感充斥在身體裏,她似乎真的已經不存在了,天上地下再沒有她的容身之處,連生養她的娘親都已經否認了她的存在,那她到底為什麼還要存在?
心念俱灰之下,風千憂的心神也跟著散了。她放任了周身的妖力外泄,甚至加大了力度,讓眉心的血液流淌的更快。
齲禾難得的大驚失色,揮手便捏了個決,妖力緩緩將風千憂從青石磚上抬了起來,浮在半空中的女孩兒此時雙目緊閉,血流不止,一頭烏發早被血水浸透,狼狽地貼在她蒼白的臉上,發尖還有血滴點點滑落……
“殿下!”在場眾人再也按捺不住,紛紛圍上前去,泫琅更是急不可耐,瀟灑的折扇徑直捏碎,雙掌齊出,拍上風千憂的後背,想為她護住了元神。
妖力將將觸到風千憂的身體,便被一股霸道的氣勢反彈了回來,泫琅大驚失色,猛退了幾步,便有血流從他的唇角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