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小院,隱有絲竹之聲,掛花已殘,餘香猶存。雕欄畫柱裏朱紅飛簷。一紫一白兩人端坐亭中對弈。
南禺皺了皺眉,輕敲白玉桌:“你這黑子已經執了半晌,怕是晚膳前也落不了。”
勾陳一笑,放下棋子:“這局我認輸。下棋講究興平氣和,此刻,我心不定,輸局已定。”
南禺不語,兀自收了棋子,一粒粒黑白分明的棋子輾轉於他指尖,節奏緩慢而溫和,仿佛譜一首名曲。
“話雖不錯,然棋局千變萬化,有難殫述,然其妙法,必不能出乎範圍。總該讓她行一段路,隻要在意料之中便行了。”
“上神你居六界外,不問世事數千年,倒是旁觀者清了。看來,倒是我癡了。”勾陳自嘲,啜飲了杯酒,讚道,“上神的酒,釀的越發好了。”
“釀酒之道,在於人心。心誠自然能釀出好酒,做人亦如此,一念成魔,一念成佛。隻看心。”
勾陳擱下酒杯,望向蒼穹,心思叵測,君心為何?未可知也。
齲禾攜著柳瀾和霓姻落在一片橘樹林裏,這是她的修行之地,這裏的橘樹隻開花不結果,長年生長著聖潔的橘花,那花不同於尋常橘花,因著沾了齲禾的靈氣,自通了靈性,每一朵都如南海珍珠般晶瑩剔透,每一朵都有碗口大小,熙熙攘攘擠滿枝頭,綠葉鮮見,假以時日,皆可修成人形。
見自家尊王回了,滿樹杈的花兒抖擻著花瓣,嘰嘰喳喳吵個不停:“主上,您回來了。您氣色怎地不好,這次出行可是遇著難事?”
未及答上一句,齲禾吐出一口黑血,艱難地將昏迷不醒的霓姻擱在石床上,便癱倒在了床沿。
柳瀾大驚失色,忙上前攙扶:“齲禾姐姐,你沒事吧?”
齲禾搖了搖頭,手搭上霓姻的命脈,眉頭深鎖:“我沒事。可是上仙身受重傷,性命危矣。若不及時治療,恐神魂俱滅。”
柳瀾狐疑地望了麵色蒼白的男子一眼,有些別捏:“這個人奇奇怪怪的,不知道什麼來頭……不過說來他還是救了我一命,就這麼讓他死了,我心裏也過意不去。那要怎麼救他?”
深深看了眼柳瀾,齲禾再次搖頭:“大羅金仙也難救,除非……”
“除非什麼?”
齲禾擦幹嘴角的血漬,深鎖的眉頭一直未曾打開:“這也隻是一個傳說,傳說上古時期有一塊韻靈石,六界之內,唯對神無用,然對其他生靈都有起死人肉白骨的神效。勾陳帝君曾有幸得到,後又不知其所蹤,不過坊間傳聞是在那大荒山上。”
“大荒山?那就去大荒山找啊?”
頓了頓,齲禾閉上了眼睛:“難……早在女媧娘娘補天之時,那大荒山就已沉入了海底,時至今日,也鮮為人知那大荒山究竟存於何處。”
柳瀾撇了撇嘴,兩手一攤:“這麼說,這小白臉死定了?那咱們就趁早買個上好棺材,給他準備準備後事吧。”
“殿下,你可真是無情。這般就放棄你的救命恩人了。”朗朗笑聲從百花叢裏傳來,玄色袍子露了一角,麵若桃花的男子輕輕推開樹丫,打著折扇踱步而來,幾分風度,幾分嫻雅。
“劉……劉槡,你怎麼會在這裏!?”柳瀾嚇得下巴都要掉下來,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很久以前也出現過這麼一個情景,可她不太想的起來。不過就算她想不起來,她也是知道的,這個地方,凡人是不應該能來的,可是劉槡竟然輕而易舉地進來了。這件事讓她覺得十分驚悚。
“殿下不必驚訝,我本就是妖界的北王泫琅,因著對殿下的一片癡心才追隨到人間的,而今不過是恢複了真身而已。”
聽泫琅這般說,柳瀾又撇了撇嘴。這些人實在是奇怪的緊,非說她是什麼殿下。就算她前世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而今她也隻是個凡夫俗子,前世的事也都不記得,都來沾親帶故的,真是沒勁。如此想著,柳瀾索性轉過頭不搭理她,唯有齲禾意味深長地盯著泫琅,目光複雜。
難怪柳瀾麵對驥驁的攻擊還能毫發無傷,看來泫琅在暗中出了不少力吧。而且,原本是凡胎如今卻是真身,原來他為了她竟然可以……
念及此,齲禾歎了口氣,又是個癡情種子罷。
泫琅也不廢話,踱到石床邊,查看了霓姻的狀況,也是眉頭一挑:“看來也隻有韻靈石能救了。事不宜遲,我這便去尋。”
齲禾目光一閃:“你知道韻靈石在哪兒?”
折扇一收,泫琅打著哈哈:“韻靈石我不知道在哪兒。不過嘛……那大荒山我倒是記得。當年我可是去過幾遭。”
想到這茬兒,泫琅神色一肅,恍然又記得好多年前,他還是神仙的事情,接了上麵的命令去那大荒山走一趟,沒成想卻被一塊石頭打的滿頭是包,铩羽而歸。這無疑是他有生之年最丟人的事了。
於是乎,不管齲禾柳瀾怎麼盤問他,他打死都不肯說出這樁事來。隻說是偶然得知,便岔開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