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天道有常。人有倫常,妖有妖規。人間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損傷一說。妖界也有一說,自願投胎為人者,若是自盡而亡,必折損半數修為。
泫琅恢複了真身,那必然凡身已亡。至於怎麼亡的,還是拜驥驁所賜。
柳瀾提出一個人遊曆一年的條件,旁人自不能說什麼,然不代表各人沒別的心思。這劉槡一路尾隨其後,眼見著柳瀾遭遇危險,隻能幹著急。不知是誰在他耳邊提點了一句,你若是死了就能助她了,以你之死,換她一命,如何?
不是沒考慮家中老少全依仗他一人,也不是沒想過風華正茂,抱負未曾施展。甚至還想到了家中鬢發霜白的老祖母若是知了他的死訊,肯定會肝腸寸斷。可手中的匕首沒有絲毫停頓,冰冷刀片劃過脖頸,耳邊的風聲越發清晰,眼前的事物漸漸模糊,唯有柳瀾的麵容越發清晰,仿佛印在了他的瞳仁裏……
劉槡安詳地閉上眼,忽覺有靈光乍現。
原來,她不是印在了眼睛裏,而是一直在心裏,前世今生皆如此。因著這般,願意為她而死,也能為她重生,隻要能追隨左右那便足夠。
故柳姑娘在驥驁的強壓能毫發無損,卻不知曉在暗地裏有一人拚盡了半生修為。
泫琅正欲捏訣啟程,齲禾忙攔下:“此行凶險,北王你一人恐有不妥,不如我與你同行。”
柳姑娘也跳出來:“對呀對呀,把我也帶上,我覺著你們怪好玩的,帶我一起見識見識唄。”
兩人雙雙白了柳姑娘一眼,雖她如今隻是凡人,但怎地就跟做妖時一般到處招惹是非。而且那愛湊熱鬧的性子真是分毫未變。
泫琅黑著臉,折扇一合敲在柳瀾頭上:“殿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您不能去。”
柳瀾見二人的態度都很強硬,也顧不得什麼。小嘴一歪,就地坐了下去:“你們不帶我去,就是要留著我跟這個活死人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待在這裏,等有什麼怪物再來的時候,我們就隻有等死了!”
齲禾與泫琅麵麵相覷,齲禾道:“這是我的修行之地,一般的妖魔是進不來的。殿下大可放心。”
柳姑娘一聽,跳的老高:“放心?放什麼心,上次遇到那妖怪那麼厲害,還口口聲聲要殺我,誰知道下次他會不會想出什麼辦法闖進來!”
齲禾斟酌了一番,想來這驥驁的妖力確然是越發高深了,若真是想破了這裏的結界,似乎也不是沒可能。況且驥驁心狠手辣,狼子野心,若是抓到風千憂,定然是會斬草除根的。為保險起見,似乎隻能帶上她一起,如此的話,霓姻也得想辦法藏起來,以他現在的狀況實在不宜奔波,那便將他藏在白花窟裏,一來可以白花窟裏的靈氣能夠替他吊命,二來花香馥鬱能掩他仙氣。
安頓好一切,齲禾,泫琅攜柳瀾同往東邊兒去了。因著柳瀾是凡身,泫琅便駕了雲彩帶著柳瀾行的慢些。
越往東邊去,越是悶熱,初初還能見著山川平原,走的遠了便隻剩下浩瀚無垠的蔚藍海水,看的柳瀾直犯糊塗,不知到底有沒有前行。又覺得分外寂寥,大有滄海一粟,眾生渺茫之感。
實際上,僅僅半日他們已經行了幾萬裏路。泫琅見著一處黑點,在眼前搭了個涼棚遠眺,笑道:“快到了。”
“是……是嗎?”柳瀾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來,暈厥了過去。
泫琅大驚失色,忙將柳瀾摟在懷中,探了探她額頭,隻抹下一把汗水,皮膚冰涼冰涼的毫無生氣:“殿下,殿下!”
聽到動靜,齲禾回身來看,隻見柳瀾身體熒光點點,竟是在慢慢消失。
“不好,殿下凡身受不得這東邊的霸道神氣,再往前走,她會凡身殞滅的!”齲禾捏了一訣,頓時橘花紛飛直奔柳瀾,如一架花床將她包裹起來。
“這可如何是好。”泫琅急的六神無主,隻好不斷地灌靈力到花床上,隻盼能維持住柳瀾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