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太太是等太陽升起才離開的,走的時候,周大爺家的孫子已經沒事了,周大爺家的兒媳婦是個懂得感恩的人,就是到現在,她家的周曉曉都已經兩歲多了,她逢年過節的時候,還總是會來給我家送雞蛋。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老太太已經剪好了四聯小人兒,眼看著老太太將那四聯小人放在楊樹林的身邊燒著,我以為這叫魂肯定還是和原先一樣,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氣,正覺得沒意思的想要睡覺,卻見我家老太太燒完了四聯小人兒之後,忽然就蹲在炕上,用手拍打起了炕頭。
一邊拍著,還一邊念念有詞:“炕頭炕頭神,我的小孩丟了魂,您給我找您給我尋,找來交給他母親。”
這咋和我之前見過的不一樣呢?
我正好奇著,隻見老太太又喊起了楊樹林的名字:“楊樹林,楊樹林你別再跑,你媽等你把家還……楊樹林回來吧……楊樹林回來吧……”
姥姥鬆開了摟著我的手臂,朝著楊樹林的身邊蹭了過去,老太太似乎聽見了姥姥挪動身子的聲音,隨著姥姥坐在了楊樹林的身邊,老太太忽然雙眼一閉,抬高了嗓子,就是一聲喊。
“楊樹林回來了嗎?”
姥姥往自己的食指和中指上吐了口吐沫,然後同時按在了楊樹林的眼皮自上,用力往上一番,大聲的回:“回來了!”
老太太猛地就睜開了眼睛,伸手拿出了笸籮裏線團上插著的縫衣針,先是用火柴將針頭燒紅,然後又穩又重的紮在了楊樹林的眉心上。
我家老太太和姥姥雖然平常兩個人總是舌頭碰牙的吵啊,鬧啊的,但是到了真招的時候,兩個老太太都特別的齊心協力。
一滴黑色的血,順著針眼兒湧了出來,老太太看見了,鬆了口氣,拔出銀針之後,就開始收拾起了東西。
抗在炕頭的楊樹林已經不再說胡話了,安安穩穩的睡著。
姥姥拿出手帕,輕輕擦拭著楊樹林兒額頭那滴黑血,輕輕呢了一句:“還好這魂兒跑的不遠。”
所以這是完事了?
我就好奇了:“這咋和上次給周曉曉招魂不一樣呢?我記得不是這樣的啊?”
老太太將笸籮放在了櫃子上,回頭掃了我一眼:“還記得周曉曉的事兒呢?看來我教給你的東西你還沒都拌飯吃了,還剩了一點兒。”
老太太這半褒半貶的話,聽得我直難受。
姥姥笑著摸了摸我的頭:“上次你們村頭那家孩子魂被勾走的事兒我倒是也聽說了,喜妹啊,這勾走的魂和自己跑的魂兒是兩碼子的事兒,所以招魂的方法自然就不一樣了。”
我看了看楊樹林兒:“那周曉曉的魂是被拉走的?還是楊樹林兒的魂是被拉走的?”
老太太脫鞋回到了炕上,對著我腦袋就是一巴掌:“才剛誇完你,你就給我掉鏈子!當然是周曉曉的了,不然他胳膊上哪來的巴掌印?那就是被髒東西拉著走留下的玩意兒!”
我被打的一縮脖子,趕緊鑽進了被窩裏,看著老太太對我瞪眼睛的樣子,我就委屈的癟嘴:“這事兒您以前也沒說過,老太太您就不能對我溫柔點麼?”
“溫柔?”老太太和姥姥異口同聲的相互對視了一眼。
隨後姥姥沒忍住,“噗嗤!”一聲的笑了,一邊伸手摸著我的腦袋,一邊笑眯眯的道:“我的喜妹長大了,知道溫柔是啥了。”
“她知道個屁!”老太太忍著笑意白了我一眼。
我點了點頭:“老太太,我還真知道屁是啥。”
“噗嗤!”姥姥是真的忍不住了,大聲的笑了起來,“哈哈哈……我家的喜妹還真是活寶。”
“長本事了?知道頂嘴了?”老太太瞪著眼睛對我掄起了巴掌。
我嚇得貓在被窩裏閉上了眼睛,可是等了半晌,老太太的巴掌也沒落下,詫異的睜開眼睛,隻見老太太正用才剛掄起來的手,給我掖著被角呢。
“被髒東西勾走的魂,說是叫魂,其實是拽魂,因為是和髒東西槍魂,隻有像是楊樹林這樣真正被嚇跑的魂兒,才是用喊的喊回來的。”
難得見老太太溫柔,我趕緊知足的點了點頭:“老太太我知道了。”
“知道沒用,得記住!”我家老太太就是溫柔不過三句,“行了,睡吧,明兒起來我還有事要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