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站著好多的人,有我,有姥姥,有孟嬌嬌,有周琳琳,還有躺在炕上的小舅舅。
可是這麼多的人,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都瞪大眼睛看著老太太一個人在鍋台前忙活著。
姥姥是又氣又急,但又不知道該說啥阻止老太太,給憋的沉默了。
周琳琳和孟嬌嬌是被老太太嗬斥的聲音嚇得。
小舅舅躺在炕上還在不停的嘀咕什麼,不過聲音太小了,我隻能看見他的唇在動,但是聽不見他說的是個啥。
老太太將大鍋燒熱了之後,把才剛拎來的一桶油都倒進了大鍋裏,隨後拿過了姥姥手裏的公雞,掰斷了脖子之後,將雞血浸在小碗裏。
“鄧金枝,把我脖子上的紅繩給扯斷了,把東西扔進碗裏。”
姥姥歎了口氣,似乎是覺得自己無法阻止老太太,隻能依著老太太的話,伸手摸進了老太太的衣服裏,倆手這麼一使勁兒,然後從老太太的衣服裏扯出來了一個東西。
屋子裏的燈泡很亮,我看見姥姥從老太太的衣襟裏拽出的紅繩一頭,拴著一個外圓內方的大錢兒。
這大錢我以前也見過,不過我不喜歡,因為這大錢兒特別破舊,上麵還寫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字。
姥姥按照老太太的交代,把大錢兒扔進了裝著雞血的小碗裏,老太太眼看著那大錢兒沒進了雞血之後,才將已經死了的公雞遞給了姥姥。
老太太端著那個小碗走回到了炕旁邊,攙扶起了小舅舅:“景言啊,景言……你別怕,那東西馬上就不能再禍害你了。”
隨著老太太將小舅舅攙扶起來,我才看見,小舅舅此刻的臉色特別嚇人,整張臉都冒著綠光,一雙眼前特別的黑,黑的都發亮了。
老太太將盛著雞血的碗,對在小舅舅的嘴邊:“景言啊,你張嘴,把這個喝下去就好了……”
小舅舅從始至終都緊緊地閉著眼睛,我以為小舅舅根本就聽不見老太太的話,可隨著老太太的話音落下去,小舅舅竟然顫抖著張開了嘴巴。
“景言啊,我知道你和那個東西在較勁,可你哪裏是他的對手?趕緊喝……喝下去之後,剩下的就交給我……”
小舅舅真的再喝,因為我看見他的喉嚨結在慢慢地動彈著。
我一看見雞血,心裏就刺撓了起來,尤其是看見小舅舅一點點的喝著,我就饞的直咽口水,這味道雖然聞著沒有周寡婦的血香,但是也挺甜的。
姥姥忽然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壓低聲音道:“喜妹你再瞎心思,我就把你先關回大屋去!”
姥姥怎麼會知道我在想啥?
我趕緊搖了搖頭,小聲說:“姥姥我不想了,不想了。”
過了好一會,等一碗的雞血見了底兒,老太太才把小舅舅放躺回到炕上,然後拿起碗底被雞血浸泡過的大錢兒,扯斷了之前的疙瘩,重新係在了小舅舅的脖子上麵。
“景言沒事了,你放心的睡,這大錢兒曆經萬人之手,早就集滿了眾人的陽氣,可以抵禦髒東西,帶著他好好睡……”
小舅舅雖然還不曾睜開眼睛,但起碼不再嘀咕了,緊緊擰著的眉頭也鬆開了,看樣子是真的睡著了。
老太太從兜裏掏出了一個紅線團,捋開之後,一頭纏在了小舅舅的小手指上,又將另一頭沿著碗邊兒圍上一圈打了個活結,然後站起身子,捋著紅線走到了鍋台邊上。
此時大鍋裏的油早就已經燒熱了,滿屋子都能聞見油香味。
老太太將那空碗倒著扣在了油鍋裏,原本平靜的油鍋,忽然炸起了一陣氣泡“咕嚕咕嚕……”跟要爆炸了似的賊嚇人。
我抱著姥姥的腿偷偷瞧著,生怕那油鍋忽然升空迸濺的滿屋子都是油花。
姥姥平靜的摸了摸我的頭,低聲道:“沒事,沒事,油炸鬼不迸人。”
老太太也絲毫不在乎的站在大鍋旁邊,就這麼垂眼瞧著,隨著那油鍋裏的氣泡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忽然原本睡著了的小舅舅,嗷的一嗓子就嚎了起來。
“你別拉我……別拉我……”小舅舅似乎特別痛苦,被拴著紅線的小手指僵硬又顫抖。
孟嬌嬌和周琳琳兩個人早就嚇傻了,尤其是周琳琳,連哭都忘記了,就這麼瞪大了眼睛的看著小舅舅。
牽連著小舅舅手指和碗的紅線瘋狂的抖動了起來,速度快的人眼根本就跟不上,猛地,油鍋裏忽然炸起了“轟!”的一聲。
隻見那原本好端端扣在油鍋裏的碗,竟然自己翻了起來,而在那碗裏,竟然多了一根長著幾根樹杈的枯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