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接過了籃子,笑的合不攏嘴:“鳳兒啊,難為你有這個心了。”
劉鳳笑著回:“楊婆婆您說啥呢,前幾年要不是您和鄧大姨幫忙,我還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現在呢。”
“劉鳳啊,時間不早了,我這就找毛驢車,送你和東……”
又沒等大舅把話說完,老太太就一把拉住了劉鳳的手:“送啥送啊!這都啥時候了?等毛驢車找到了天也黑了,鳳兒啊,跟我進屋,既然來了就多住幾天!”
劉鳳明明滿臉的喜色,可腳下的步子卻沒動彈,一雙眼睛有點不好意思的撇著滿臉通紅的大舅。
老太太瞧出了門道,狠狠踩了一下大舅的腳:“你是榆木做的死疙瘩?”
大舅回神,趕緊對著劉鳳說:“那,那就別走了。”
劉鳳笑的更美滋滋了,忙點了點頭:“好!”
老太太心滿意足的一手挎著籃子,一手拉著劉鳳進了門。
姥姥坐在炕頭上,輕笑著道:“最好永遠都別走嘍!”
劉鳳一進門,就親熱的坐到了老太太的身邊:“鄧大姨!”隨後看見滿臉是淚的我,一愣,“喜妹這是咋的了啊?挨欺負了?”
老太太笑著把我從炕上給拉了下來,用手抹索著我的臉:“沒事,這孩子就是做惡夢了,醒了半天也沒過勁。”
劉鳳很是親切的摸了摸我的腦袋:“喜妹不哭啊,就是個夢,不能作數的。”
不能作數嗎?可我為啥覺得那個夢異常的真實?就跟才在我身邊發生了似的?當然,這種疑問我不會說出來,因為老太太一直都在瞅著我,雖然我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是咋的了,但我能感覺到,老太太不想讓我再繼續沉浸在我的夢裏。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衝的我眼睛又腫又疼。
“喜妹姐……”有人伸手拉了拉我的袖子,我低頭一看,是矮冬瓜。
他小心翼翼的從兜裏掏出了一塊糖,塞進了我的手裏:“喜妹姐,你別哭了,我把我媽給我買的糖給你吃。”
我沒接,倒是那劉鳳,笑的跟什麼似的,一個勁兒的摸起了矮冬瓜的腦袋:“東東真乖,知道心疼姐姐了啊!疼是好事兒,畢竟……”
說到一半,劉鳳忽然就停住了,一張原本就高原紅的臉蛋更是紅的能滴出血來,眼睛一撇一撇的偷偷瞄著大舅。
大舅原本臉上是帶著笑意的,可看了一眼聳搭著眼皮的姥姥,忽然就沉下了聲音:“劉鳳你說的那是哪跟哪啊?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
劉鳳原本羞澀且滿懷期待的眼睛,登時定格在了某處。
“啥玩意兒八竿子打不著啊?”老太太給劉鳳的碗裏夾了塊肉,“你倆都老大不小了,既然互相有那個意思,就趕緊張羅著把事兒給辦了。”
“媽……”大舅為難的看了一眼老太太,然後又朝著姥姥瞥了一眼,“現在我媽的身體是主要的,啥事兒都得等我媽……”
沒等大舅把話說完,一直坐在炕沿昏昏欲睡的姥姥,忽然就抬起了眼皮:“桂田啊,別拖著了,媽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能看見所有的子女都成家立業。”
“成家立業好!成家立業棒!”
還沒等屋子裏其他人有反應,才剛叼著冰棍進屋的孫桂琴,當先吆喝了起來,哈喇子帶著冰棍汁兒,順著嘴往下淌。
姥姥重重歎了口氣,握住了大舅的手:“桂田啊,你也瞧見了,你妹妹如今這樣,我是啥也盼不上了,要是你也不能成家立業,我就是死,也沒臉下去見你爸啊!”
“媽,你說啥呢……”
“咳……”
大舅想要繼續往下說,老太太卻忽然咳嗽了一聲,大舅舅瞄了一眼老太太的臉色,忽然就沉了聲音,想了好一會,才猛地抬頭:“媽,您別惦記了,我明兒就張羅結婚的事兒!”
姥姥笑了,真的是開心了,眼角泛著淚光:“好,好,這樣我死也瞑目了……”
老太太埋怨的瞅了姥姥一眼:“鄧金枝,不是我說你,哪有天天把死掛嘴邊的?你也不怕衝了桂田的喜!”
姥姥擦了擦眼角:“嗯呐,嗯呐,是我不對,成親是好事兒,喜事兒……”
老太太點了點頭,又朝著大舅和劉鳳看了去:“明兒個我就開始張羅你倆的喜事兒,你倆是不是都沒說啊?”
大舅一直看著姥姥,有些心不在焉:“媽,我都聽你的。”
劉鳳笑的跟吃了蜜糖似的,羞澀的垂下了臉,輕輕點了點頭。
“喜妹姐……”矮冬瓜把手塞進了我的手裏,笑的也很開心,“以後咱倆就能一直擱一起玩了,你也開心吧?”
開心嗎?
我不知道,先不說劉鳳和矮冬瓜,就單說大舅和老太太,雖然也都在跟著笑著,但不知道咋的,我總覺得這笑容裏,夾雜著許許多多說不出的壓抑和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