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地沉了下去,今天是個陰天,暗沉的天空沒有一丁點的星光。
薑莊一直擱大屋裏呆著沒出來,透過窗戶,我清楚的看見,他和老太太麵對麵的坐著,在他和老太太的中間,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幾根香,一碗米,和幾張黃色的紙符。
我知道,老太太這是要給薑莊問米。
其實我還挺好奇,薑莊到底纏上了啥樣的女鬼,上次聽薑莊姑姑講話就講了一半,隻說他家的生意好的不行,但是薑莊到底和那個女鬼咋樣了卻沒說。
但是我知道,眼下我就是再好奇也得忍著!
餘光,忽然看見一個黑影晃來晃去的,我扭頭看了去,隻見隔壁院子裏,薛木匠開門走了出來。
薛木匠眼珠子通紅,衣服上全是褶子,頭發就跟雞窩似的,要多亂就有多亂,我想,應該和李秋菊的死有關係吧,算起來李秋菊也才埋了一天多點。
可是薛木匠這麼晚出來幹啥來了啊?
隻見那薛木匠,貓著腰,似乎在不想讓別人聽見他的腳步聲,他走的極其小心翼翼,先是走到了他家院子裏的水缸前,拿著一根樹枝,敲了敲,然後又走到了豬圈旁邊,又用樹枝敲了敲……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他拿著一根樹枝,神神叨叨的把他家能敲的地方都給敲了,最後猛地把手裏的樹枝給扔在了地上,用腳狠狠地在了樹枝上踩,踩了半天,又覺得不解氣,又開始在院子裏砸起了東西。
那可真是逮著啥就砸啥啊,就連他一直當個寶貝的二八自行車,那都舉起來給摔在了地上。
這,這到底是咋的了啊?
砸了好一會,薛木匠才累的坐在了院子裏,然後好像又特別傷心似的,雙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的頭發,肩膀劇烈顫抖的哭了起來。
我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怎麼也想不明白,薛木匠這鬧的究竟是哪一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薛小年房間裏的燈就亮了,前腳還痛哭流涕的薛木匠,忽然就站起了身子,一邊擦著自己的鼻涕和眼淚,一邊趕緊進了屋。
等了好一會,也不見薛木匠再出來,想著才剛薛木匠的詭異舉動,要不是我天生就膽子大,不害怕那些個玩意兒,估摸著還沒等救我姥呢,就先被薛木匠那神神叨叨的樣子給嚇死了。
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見時間差不多了,我這才整理起自己從大屋收拾出來的東西,朝著我家院子外不遠處的十字路口走了去。
除了墳圈子和萬人坑,子時的十字路口,是陽間陰氣最重的地方,這個地方聚集了很多的孤魂野鬼,若是陽氣虛的人,或者是身患重病的人,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很容易撞見或者是看見不該看見的髒東西。
我一個人站在荒無人煙的十字路口,先劃了一根火柴,點燃了一根白色的蠟燭,然後又將其他的兩根點燃,滴出蠟油,將這三根蠟燭,並排擺好,再拿出三根香,依次擺在蠟燭的前麵。
一股風無故吹來,我趕緊護住了那些蠟燭,等風過去了之後,我站起身子,掏出了木梳和小鏡子,深呼吸了一口氣,坐在了十字路口的中間,一手拿著木梳,一手舉著鏡子,對著自己,緩緩梳起了頭發。
要是這個時候啥也不懂的人路過,看見這樣的我,肯定會離我遠遠的,把我當成神經病,但若是碰見像是老太太那樣的行裏人,就會認為我瘋了,因為用這樣的辦法招鬼,除非是陽氣極盛的人,不然那就是非死即傷。
十字路口的孤魂野鬼,大多數多數都是橫死的,死前不好看,死後也好看不到哪裏去,而且它們的怨氣深,陰氣重,我現在這麼做,無疑不是把一隻雞扔進了黃虎狼窩裏。
但是眼下明知道危險,我卻還得這麼做,因為對於想趕緊救出姥姥的我來說,這雖然是最笨的方法,但也是最快的方法。
火光,一晃一晃的,把我的臉照的忽明忽暗,看著鏡子裏自己那漸漸發青的臉,我不敢停歇,繼續梳著頭發。
慢慢地,周圍的空氣冷了下去,我的手也被冷的輕顫了起來,驀地,那原本從白色蠟燭流淌下來的蠟油,就變成了刺目的血紅色,我用餘光這麼一掃,隻見一個隻有上半身,沒有下半身的女鬼,正用那長長的指甲摳著地麵,一點點朝著我爬了過來。
這個女人我見過,前幾年有人從城裏來我們村兒收苞米,當時開車來的,就是這個女人和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