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緊手裏的紙紮人,轉頭指著那褲腳上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問:“師傅,這是什麼?”
師傅看著我手中的紙紮人沒有回答,我想,其實不用他回答,我也應該清楚那個說出口的答案,扔下手裏的紙紮,我轉身跑出了倉庫,跑出了師傅家,原本我是打算回我家的,可是一想到我家後院的烏煙瘴氣,我就又停住了腳步。
站在村子的小路上,我正迷茫著,隻見一輛擦得鋥亮的黑色小轎車停在了我的身邊,隨著車窗戶搖下來,金水仙那不男不女的臉就露了出來。
“哎呦,這不是喜妹嘛,這是要去哪啊?”
我扭過頭不想搭理他,金水仙這幾年混的不錯,聽劉鳳說,雖然我們附近幾個村子沒有人找他看病辦事兒,但擱城裏卻有好多人都請他,估摸著這又是哪個沒長眼睛的城裏人求到了他,所以開車來接他了。
“天玄都飛天了,你還牛氣什麼?”金水仙白了我一眼。
我驚了一下:“你咋知道天玄爺爺走了?”
“看樣子是真走了啊,前段時間我看見有一股氣順著你家衝上了天,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呢。”
金水仙笑的更加得意:“當初我就和你家老太太說,讓她把那天玄將給我,可她非不聽啊,以為你當了桑廖的徒弟就能接她的堂口了,真是笑死人了,想那桑廖也是,苦苦等了你家老太太一輩子,結果你家老太太連個正眼都不瞅他,他為了討好你家老太太,明知道你沒那個天分卻還要收你為徒。”
“你說這話啥意思?”
“啥意思?就是你以為桑廖收你當徒弟,是以為你有那個能耐,其實桑廖不過是想討好你家老太太罷了,桑廖這麼多年沒個一兒半女的為了啥?還不是因為惦記著你家老太太?”
金水仙嗤笑的看著我:“真是難為那桑廖的一片情深,可惜你家老太太根本不放在心上,而你又是一個鐵都打不動的廢物。”估計他是埋汰夠我了,又對著司機說了一聲“走吧。”
隨著那車窗戶緩緩搖上,黑色的小汽車一溜煙似的朝著村口的方向駛了去。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彈,驚訝而又想不明白金水仙剛才的話,師傅不是一直都在這個村子裏嗎?老太太不是因為我和孫桂琴才搬來這個村子的嗎?難道他們不是在村子裏認識的?而是一早就認識?
金水仙說我師父對老太太一往情深,難道是我想錯了?師傅不是想要盼著老太太死?
可不對,不對啊。
如果師傅當真喜歡老太太的話,那應該舍不得才對啊,不可能在麵對老太太即將離去時,不但沒有露出半分難過的表情,反倒是還提前把紙紮都給做好啊。
我懵了,徹底的懵了,站在冰冷冷的寒風中,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那天,我站在村子裏整整三個小時,等矮冬瓜找到我的時候,我都凍硬了,被矮冬瓜拉著回到了師傅家,原本我是想問問師傅,金水仙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可是當我看見師父那平淡的麵孔,我就又把那些疑問給咽回了肚子裏。
我覺得,金水仙是在騙我,因為我實在想不到,一個對老太太感情那麼深的師傅,怎麼會在麵對生離死別的時候做到那麼的平淡。
以後的每天,我仍舊一放學就紮進師傅的書房,找尋著救治老太太的辦法,而師父也還是那樣,明明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卻不聞不問。
我以為,隻要我努力了,就能抓住我想要抓住的一切,可是結果,到頭來卻還是什麼都抓不住,我挽留不住流逝的日子,更找不到救老太太的辦法,時間就好像是一道催命符,再不停的抽打著每個人前行,也在督促著每個人的活一天,少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