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天玄爺爺排斥你,難怪啊……”
我“噗通!”一下就給老太太跪下了:“老太太,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去驚擾天玄爺爺的,我隻是想,想……”
“喜妹,你可知道你胳膊上麵的那個東西代表了什麼嗎?”老太太打斷我的話,聲音平淡的好像師傅。
我點了點頭:“知道,它是邪神。”
“那你又知不知道,一旦你讓它近了你的身,以後所有的正仙兒都會對你不屑一顧?凡是有你的在的地方,廟不燃香,佛不保佑?”
我愣住,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似的,悶的讓我上不來氣。
“喜妹,你起來吧。”老太太用眼睛輕輕瞥了我一下,“不用跪我,也不用和我認錯,這條路是你自己的選擇的,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我隻是希望既然你選擇了,那麼無論前方的路是什麼樣的,你都要自己咬牙走下去。”
“老太太,你不怪我嗎?”
“我為啥要怪你?”
老太太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是我虞曉英沒有本事,留不住天玄爺爺,傳不了堂口,和你又有什麼關係?眼下我的時候到了,既然一切都是定數,一切都是命,我就是想爭也再沒有那個力氣了……”
我跪著蹭到了老太太的身邊,心口堵挺的難受:“老太太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我降了邪神,我這個仙兒和別的仙兒不一樣,我能想到辦法救你的,一定可以想到辦法的,不管用什麼辦法,我一定能……反正我身上將的是邪神,就算用一些旁門左道的手段也沒事兒……”
“蘇喜妹——!”
老太太厲聲打斷我,一雙眼睛噴著怒火一般的瞪著我,顫顫巍巍脫下自己腳上的鞋,在我淚眼模糊的注視中,老太太拿著鞋子,一下一下抽在了我的身上。
“你雖然將了邪神,但你並不是沒有任何的選擇,邪神不過是其他人給它的定義,但它究竟是正還是邪,這些東西都是取決於你的!別給我想著歪門邪道,烏漆抹黑的玩意兒!你給我記著,你是我虞曉英的孫女兒,是桑廖的徒弟,是抗下鄧金枝走陰旗的走陰婆!就算當不成正兒八經的大先生怎麼了?就算隻當一個芝麻大小,被正仙兒瞧不起的通靈師又怎麼了?蘇喜妹,路是你自己選的,你就是爬也要給我筆直的爬到完!”
老太太的鞋底子接連抽打在我的身上,其實現在的老太太已經沒有力氣了,明明一點都不疼的抽打,卻讓我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這個時候的我根本就不明白,通靈師和大先生的區別,等到時過境遷後來的後來我才懂得,原來大先生和通靈師之間的差距,簡直是遙不可及的仰望。
如果說大先生是天上的雲,那通靈師就是地上的泥。
雖然都能夠給人看病辦事兒,但從本質上來說,這身份卻是天壤之別,大先生,是身將正仙兒,仙風道骨的能人之輩,而通靈師,不過是身將邪性玩意兒的寄宿體罷了,說白了,現在的我和金水仙是一樣的,現在的老太太有多瞧不起金水仙,以後同行的大先生就有多瞧不起我。
“喜妹啊……”
不知道打了多久,老太太終於放下了鞋子,轉手握住了我的手,輕輕按在了她的肚子上:“不是我非要打你,而是我希望能夠在我閉眼之前讓你明白,你可以將邪神,但絕不能走邪路,雖然你的命是天定的,但你的運卻是要靠你自己去改變的。”
我的手,在老太太的拉扯下,緩緩撫摸著她的肚子,我這才發現,在那肥嗒嗒的衣服下麵,老太太的肚子竟鼓的跟揣了個皮球似的,漸漸地,我能清楚的感覺到那漲如皮球一樣的肚子裏,不停的有水在來回流動。
“我的五髒六腑現在全被肚子裏的水給泡著,喜妹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
我點了點頭,雖然我感受不到,但是從老太太那憔悴的臉龐,氣喘的話語,我卻能看得見,聽得出來。
“喜妹,雖然你沒接下我的堂口,可你卻是咱家唯一一個吃客家飯的人了,要是連你的肩膀都塌了,我還能指望上誰呢?把眼淚給我擦了!你得送我走,漂漂亮亮的把我給送走!”
我知道老太太這話是讓我幫著辦她的後事,就好像姥姥沒的時候,老太太強撐著送走了姥姥那樣,可這件事情看似簡單,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卻太難了……
“蘇喜妹,你給我站起來!”
我在老太太的厲聲嗬斥下,扶著炕邊,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子。
老太太盯著我,一字一頓的說:“答應我,漂漂亮亮的送我走!別讓我死不瞑目!”
我咬著顫抖的唇,透過被眼淚模糊的視線看著老太太,腳下一陣陣的發虛,我明明那麼想要掉頭逃跑,明明想要搖頭說我做不到,可是我不能,不能……
死不瞑目對於已故的人來說是最大的忌諱,因為若是在陽間有什麼東西放不下,割不斷,就算是到了下麵也會被牽絆的無法轉世投胎。
我不能讓老太太為了我連死都死的永不瞑目,我不能!
“我,我發誓……”我張開顫抖的唇,渾身顫抖的說,“一,一定……風風光光的送……送您離開……讓,讓您入土為安……”
簡單的一句話,卻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話音不過是剛剛落下,我便是沒有一丁點力氣的癱坐在了地上。
“好,好。”老太太卻笑了,笑的和藹而又欣慰,看著頹然坐在地上的我,漸漸紅了眼眶,“這才是我虞曉英的孫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