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五成和林蘭芳兩人婚後,除換間大點兒的瓦房,跑食堂的次數減少些,其它也沒什麼太大變化,生活還得照舊。
每天天沒亮就上工,晚上天擦黑才回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說不出的辛苦和勞累。在這平淡且枯燥的日子裏,兩人相互依靠彼此慰藉,日子過得也還算幸福。
平靜在半年後的一天被打破。
那天起早,林蘭芳感覺身體有些不適,吃不下東西還覺得惡心反胃,做完早飯也沒吃幾口,楊五成說要不就請個假在家休息休息。
林蘭芳說沒大礙,興許是昨夜裏吃的酸菜放得久了不太幹淨,挺挺就過去了,要是請假工錢沒了不說,日後提工資她那份興許就沒了。
楊五成也沒再說什麼,隻是囑咐了幾句,說:“實再不行別死撐,還有我呢!”
生產隊的工作就是搞生產,要麼種植要麼養殖,工作不管多髒多累一律是男女平等。林蘭芳分到的是份養殖場的工作,在連隊的奶牛場裏上班,算是份較輕省的活兒。
每天的工作就是一大早先去衝洗牛棚、加水加料,接著到野地裏去割牧草,準備下一天的口糧。
林蘭芳一直堅持到下午四五點鍾,再也堅持不住了。就跟場領導請了假,人晃晃悠悠地朝衛生所走去。
衛生所並不是每個連隊都有,每個農場場部才配有一間,離著林蘭芳的連隊隔了四五公裏的路程,加上路不好走,有大半是穿山過林的小路,坑哇不平,林蘭芳晃悠了個把鍾頭才撐到衛生所,人扶著門框差點就暈過去。
衛生所裏就一個醫生兩個護士,醫生和一名護士提前下了班,剩下的那個護士正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剛出門差點跟林蘭芳撞個對臉。一抬眼見林蘭芳臉色極差,忙扶著她坐下,正想問問情況她就昏了過去,怎麼叫也叫不醒。護士急了,趕忙把醫生又請了回來。
林蘭芳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衛生所的病床上,手臂上紮著吊瓶。
醫生見林蘭芳醒來,略帶責備地說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懷孕了都不知道!好在今天來得及時,再晚來要是有個好歹,我看你夫妻倆要怎麼哭去……”說完替林蘭芳拔下吊瓶,開張化驗報告,又簽字蓋了章才遞給她,說把這個交給場領導,他們會給你安排的。
林蘭芳拿著報告,喜憂參半。喜的是他楊家添丁,自己有後;憂的是再過不久,餐桌上的碗筷又多了一雙。
下了病床,醫生見她走路仍舊有些不穩,問她要不要到辦事處打個電話找人來接。林蘭芳搖搖頭說:沒事,天都這麼晚了再麻煩領導多不好,再說這一來一回的也挺費事,路又不是很遠,我走走就到了。
正縫十五,晚上大概八九點鍾的樣子,滿月已經高掛夜空。
借著月光,路還勉強看得清,林蘭芳一個人在林子裏走著。雖說革命年代好女不輸男兒,但必竟是女人。別說女人,就是一個大男人,孤身走這夜路也還是會有些心悸的。更何況山林茂密,時不時有夜貓子(貓頭鷹)的啼哭聲和一些不知原由的悉唆響動。
走著走著,林蘭芳就覺得越走心裏越慌,兩眼緊盯著中間的小路,也不敢左右看。夜風清爽,身上卻沒來由的出了一身的汗。
忽然不知從哪吹來一陣陰風,天上的月亮也被一陣厚厚的雲霧給遮住了,周圍瞬間黑壓壓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林蘭芳隻覺得脊背發出一陣陣涼意瞬間傳遍全身,雞皮疙瘩也跟著立了起來。雙腳頓時猶如鉛鑄,再也邁不開步子,隻得靠在一棵大樹旁喘粗氣。
稍微緩過神來,正要摸黑往前走,就覺著林子深處有片亮光。順著光看去,隻見遠處有幾名護士模樣的人正在一盞吊燈下忙碌,周圍有幾張病床。床上有的病人躺著一動不動,有的坐在床邊上抽著煙跟護士搭話。
雖然相隔了很遠,但似乎那盞略微有些昏黃的白熾燈下,所有東西都看得一清二楚。
林蘭芳看了一會兒,突然其中一名護士轉身朝著她的方向招了招手,那意思是想讓她過去。
林蘭芳習慣性的正要邁步,可心裏不知怎麼的突然一機靈,想到出來這許久,家裏的丈夫應該等急了,得趕緊回去。於是也沒再多停留,扭頭順著小路徑直朝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