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天氣炎熱。
黃老板說有事出去,當著天順的麵對我說店交給我看著,東西照價賣,能多能少我自己看著辦。
我對黃老板點點頭說一切照辦。斜眼瞅了瞅天順,他臉上雖然沒什麼表示但看得出來心裏有些不爽。任誰也是這樣,自己家的店卻交給一個外人打理,麵上總是有些掛不住的。
送走黃老板,我坐在櫃上看書。
天太熱了,屋子裏跟點了火爐似的,雖然開著風扇,卻覺得風像是從烤箱裏透出來的,越吹越熱。
書也看不下去,我隻好挑著板凳坐到門口。雖然也很熱,但偶爾有陣清風拂麵卻能涼爽透心,比悶在屋裏要強得多。
黃天順覺得無聊,本想回屋睡覺,可剛躺下又爬了起來——憋出了一身的汗!見我在門口乘涼,他也跟著坐在台階上。
我們這家是雜貨鋪,隔壁一家是油鹽店,油鹽店門前擺著一個給人算命的卦攤。
算命的人五六十歲,穿著條破舊的灰布褂,臉上架著幅墨鏡。
人來人往的都管他叫瞎子,是不是真瞎也不知道,反正沒見他摘過墨鏡。
聽說早先街上算命的也不少,後來漸漸地就隻剩下他一家。街坊四鄰有個什麼紅白事,都來找他挑日子,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偶爾也有人問上一問,也看不出他這生意是好是不好。
他這卦攤也不固定,有時在街頭有時在巷尾,也不定每天都出攤。
店麵的人都認識他,隻要是不影響生意,他這小小的卦攤愛擺哪兒擺哪兒。
今天早些時候為了躲太陽還擺在街對麵,現在又搬了過來。
我平時上貨下貨的也挺忙,所以沒太注意。
此刻見那瞎子正在給一個中年婦女算卦,我頓時來了興致。
那婦人路過的時候我也看了一眼,見她一臉的心事,眉宇間流露出一種混濁之色——我猜她周遭必定有事,隻是一時之間也拿捏不準,正好借這個機會學習學習。
隻聽那婦人對瞎子說:“我兒媳婦外出打工半年多,一直沒有消息,想問一問您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瞎子聽罷,問那婦人要她兒媳婦的生晨八字。婦人說自己不知道,瞎子想了想又說要她兒子的生晨八字也行。
婦人說不知道八字隻知道生日,瞎子笑了笑說你自己生的你還不知道?告訴我他什麼時候生的幾點出生即可。
婦人於是把兒子的生日生時告訴了瞎子。
瞎子掐指算了算,又問那婦人她兒媳婦走的時候是什麼時辰,去的什麼方向。
婦人想了想說什麼時辰記不清了,但去的是南方。
瞎子聽罷轉身順著椅子摸。
椅子的靠背上掛著一個帆布書包,瞎子從包裏取出一塊巴掌大小,刻著八卦圖和一些不知道什麼符的青銅盤片,雙手在青銅板上摸了許久,越摸他臉色越沉。
最後收起了青銅盤,對那婦人說:“沒什麼事,若是吉人自有天像,一切皆由天定不可強求……”說完就起身收拾卦攤,把那婦人撩在一邊。
那婦人問了半天,什麼也沒問出來,有些不甘心……還想問些什麼,可是瞎子不理不采,她自知沒趣,也隻好轉身離開。
我看到這,鼻子裏不由地“哼”了一聲。
聲音很小,我自己都沒注意,不料卻被那瞎子給聽見了。
人都說瞎子耳尖,此言果然不虛,看來真是個瞎子。
瞎子停了手裏的活兒,轉身向我抬手作揖,問道:“不知兄台何方高人,還請賜教?”
我聽瞎子這話裏帶著幾分怒氣,看樣子是要跟我比劃比劃。
先前看他給那婦人算卦,折騰了半天也沒算出個所以然——心裏認定他不過是個江湖騙子,所以也沒把他放在眼裏。就說:“高人談不上,就是比某些人多了雙眼睛……”
瞎子冷笑了一聲,說道:“哦?高人是覺得我的卦測得不準?”
我說:“準不準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測我倒是看出來了……”
瞎子問:“此話怎講?”
我抬眼看看那婦人遠去的方向,確定她走遠了,才說:“那個阿姨從這路過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她家中短則三五日,多則半月必定出事!”
瞎子聽了連連點頭,說道:“看不出……你果然是個高人——那請問高人,可知是何事?”
我被他問得愣了一下,說:“我……我沒看清楚,反正就是有事……你管她什麼事,反正我看出來就比你沒看出來強!”
瞎子反問道:“哦?你怎知我沒測出來?”
我說:“廢話,測出來你能不說?你不就是靠這個吃飯的嗎?”
瞎子冷冷一笑,說道:“誰告訴你測出來就一定要說……你難道沒聽說過‘天機不可泄露’嗎?既不知化解之道,說出來豈非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