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婆娘的婆家人很快的趕來,一陣嚎啕大哭之後首當其衝的找上了身為主事人的九太公。
他們的理由非常簡單,那就是如果這兩婆娘不被鞭炮炸傷的話那些烏鴉也不會因為聞了血腥味發瘋。
這理由很牽強,甚至有些扯淡。
要知道,這兩婆娘本來就是跑來看熱鬧的,秋娥嬸的葬禮跟她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被鞭炮炸傷也算是自作自受,怪不得誰。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九太公並沒過多言語,隻是淡淡的回了一句:“這事你們說怎麼辦吧,該陪的我陳家一個銅子兒都少不了你們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說這話的時候,九太公低著頭,臉上竟然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因為這事發生在我家門前的緣故,所以強子哥在送完自己母親之後又折返回來,繞著這地密密麻麻的插了一圈長香,跪在旁邊等著長香燒完之後才獨自一人默默的掃清了地上被烏鴉啄飛的殘肉,之後又運來新的泥土將這一塊鋪得平平整整了之後才默默離開。
雖然看來這事算是了了,但是,我們一家人卻絲毫都開心不起來,“老鴉到,要戴孝”這事我爹娘肯定是知道的,雖然在看到我和孟曉溪的時候他們顯得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我不難看出,他們兩都在強顏歡笑。
其實我又何嚐不是這樣,我才和爹娘見麵,不管是誰出事都不是我願意看到的,在吃晚飯的時候,除了孟曉溪偶爾說上兩句話之外,我們三人都沒怎麼吭聲,屋子裏氣氛壓抑得出奇。
我不時的朝門口那塊空地張望,隱約間感覺好像還能聞到血腥味一樣,心裏根本無法平靜下來,腦子裏不住的思量著之前發生的怪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於是偷偷抬起頭去看我爹娘。
“娃他娘,你等下去老何那裏一趟吧”,沉默良久,我爹才打破的沉寂,麵色黯淡的衝我娘說了一句。
哪知道我爹話音才落,我娘便眼眶一紅,兩顆眼淚吧嗒滴落下來,輕聲說:“娃他爹……”。
“少廢話,讓你去你就去”,我爹突然暴怒,將手中碗筷重重的砸在桌上,呯呯直響。
我娘聽後愣愣的看了我爹一眼,最後連飯也沒吃,捂著嘴便出了門去。
而孟曉溪也是一臉驚駭,隨後疑惑的看向我。
隻是,我哪裏有心情理會他啊。
這何家可是我們村裏唯一的木匠,方圓幾個村的棺材都是他親手打造的,去他那裏,還能有什麼事?
我沒吭聲,眼淚也隨即流了出來,看著我爹輕輕喊了一聲,感覺好像隨時就要失去他了一樣。
我爹陰沉著臉笑得非常勉強,摸了摸我的頭說:“娃兒,難得你帶同學回家一趟,卻發生了這麼多的事,爹對不住你。”
“爹”,我一把放下碗筷,衝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
這放在以前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因為我覺得難為情,但是,或許是看了那烏鴉的事之後,我心裏忐忑得不行,而如今看我爹這樣,我知道,他已經做好了離開我的準備。
隻是,他做好了準備,而我沒有啊!
我哭得稀裏嘩啦,確實非常的不舍,心如刀絞。
爹伸出手來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說:“都是大小夥了,這麼哭鼻子也不怕人笑,還有女同學在旁邊呢。”
聽爹這麼說,我才悠悠的鬆開了手,低頭抹了把臉,之後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孟曉溪,卻見她也衝我微微一笑,眼睛紅紅的。
“爹,很多事情當不得真的,您又何必這樣呢?”我想了想,還是不安心,於是對我爹說,想開導一下他,雖然“老鴉到,要戴孝”這話我也不信,但想著也終究晦氣不是。
我爹嘿嘿一笑,看了看我說:“誰要當真了,這不沒什麼事嘛,我隻是讓你娘去老何那裏給你重新訂一張床而已,必竟你長大了,那小床睡著也不舒服!”
我知道爹在騙我,但是他都這樣說了,我又還哪好開口呢?於是隻好隨便的扒了兩口飯後便坐在桌上和爹聊了會天,問了他一些這些年來發生的事。
隻是,還沒等到我們開始收拾碗筷,我娘便又急匆匆的跑了回來,才到門口就對我爹說:“建國,不好了,老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