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表哥與妓女(1 / 3)

我的生命裏好像總有陽光跳躍的人臉,壞叔叔是第一個,筷子是第二個,我的表哥是第三個。我高三畢業以後的暑假在自己家打工,見到了我傳說中的表哥。這要從我爸爸的複雜身世說起。我老爺爺那一輩的人是在老家出生的,但是後來遷居到了T市,一直混的比較好。我姥爺家的人們評說,我爺爺他們家的人包括我爸爸在內都是那種鬼子來了會當漢奸的人,這個漢奸不是貶義詞,但也不是什麼褒義詞,誰也不會用漢奸去誇獎一個人。意思是,他們這些人都有些頭腦,善於在動蕩的局勢下求生,用我小舅舅的話說就是——你以為漢奸是好當的啊,能在鬼子手底下幹活的也都不是簡單人物。他們不會幹人民解放軍那樣隨時都會掉腦袋又無油水可撈的苦差事,自然就投身鬼子門下,但也絕對不會幹賣國的勾當,一是他們沒賣國的資料,二是也不想那麼做。他們頂多也就是當著鬼子的麵欺負一下老百姓,事後還要偷偷的給鄉親們送點吃的。我覺得這挺好。我爺爺這一輩就混得不太好了,好像還跟黑社會有什麼瓜葛,到最後搞得在T市待不下去了,領著老婆回老家。這下好了,人們高興壞了,說,看了吧,回來了吧,混得跟個人物一樣,早晚不還是走投無路回來。問題就出在這了,我爺爺領回來的老婆不是他法律上的老婆,這個老婆是小三兒。你瞧吧,我爺爺也是個與眾不同的前衛人士,那個時候就已經有小三兒了,而且他和這個小三兒度過了他的餘生。這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忠貞的愛情故事,這個故事有個好的結局,他和小三兒生兒育女,耕田織布,過上了幸福的日子。多年以後我爸爸找到了我爺爺原配妻子的遺孤,也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姐姐,所以說,我爸爸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我的這個T市姑姑,命也比較不好,坎坷啊!人家說,人這一輩子,既不是父母的續集,也不是兒女的前傳。可T市姑姑就比較倒黴了,既是續集又是前傳。我爸爸這個續集裏的人物倔強的找尋她的存在,執意要進入她的生活,事前完全沒有征求過她的意願,我覺得我爸爸這一點就比較不對了,雖然說找到姐姐的時候已經生活小康不用麻煩別人了,可也不能這麼貿然行事啊,萬一人家並不想和續集有任何聯係呢。

我又覺得我爸爸可憐了,他除了我和我弟弟這一雙兒女,有很多直係的血緣親屬,可是沒有直係的血緣感情,他的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都是淡漠的人,至少對他是淡漠的。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他出了問題還是七大姑八大姨出了問題。這其中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七大姑八大姨也是人們的一部分,在他們眼裏我爸爸也是個叛逆,是個異端,我可憐的爸爸違背了他們的意願,沒有像個本分的小輩那樣活得不如他們,並且對他們,生前身後,諂媚奉承。我爸爸是個善於交際的人,可是他沒能在家鄉那塊熱土上遊刃有餘,也隻有我知道,我爸爸其實是個老實本分,又善良可愛的人,他的可愛表現在他的天真,他的天真都是針對他的朋友和親人們的。他一直在找尋一份感情上的依賴,愛情對於她來說是沒有可能的了,他不可能為了某個他愛的女人拋棄這一雙兒女,況且他對我媽媽也是有感情的,我不稱之為愛情,隻能算作是親情。我爸爸是個有情義的人,假如時光倒退很多年,他可能是梁山泊上的一員,落草為寇,生死由天。友情也夭折了,他沒我那麼幸運,年紀輕輕就有這麼些個朋友,他隻有壞叔叔一個朋友,他的運氣在這一方麵少的可憐,就這麼一點,這一點還在早些年間無情的離他而去駛往幽深的監獄去了。我爸爸還是個樂觀主義者,在經曆了諸多的挫折之後他依然堅信親情,我想這也是他不辭辛苦尋找姐姐的緣故。

我爸爸沒有麻煩過T市姑姑,倒是T市姑姑為了兒子的事總是麻煩我爸爸。T市姑姑的兒子就是我的表哥。見到他的時候我正在自己家打工,我左手拿著笤帚,右手提著一個黑色的大垃圾袋。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袖襯衫,袖口挽在胳膊上,手裏抓著一塊白色的劣質毛巾,那毛巾是我們家倉庫裏的,客人都用這種,不過他拿著的那塊是新的,很幹淨。他站在走廊裏,陽光從窗戶裏招進來,灑在他的臉上,有淡淡的陰影,顯得他的輪廓很深刻,他眼睛很大,眼神憂鬱的看著我笑。我覺得他長的真帥啊,我堅信他皮膚那種蒼白的顏色來自他的不良嗜好——吸毒。我表哥是富家子弟,在我印象裏富家子弟好像都有這種奢侈的嗜好,並且,這個富家子弟一定是因為叛逆和來自父輩的壓力才走上這條道路,揮霍青春,糟蹋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