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林灼華的手觸到白綾,像觸到一團火焰般急促的收了回來。十指芊芊,如水蔥般嫩白細滑,皇後眯著眼睛看著,突然想起長街上他第一次牽起她的手。
如花紅顏、豆蔻年華。
歎氣,臨死臨死,已為人母多年的她怎麼又生出這般小女兒情態來。即將離開這紛擾紅塵,她眼中突然清明一片,玩弄權術的皇帝不過是一個嚇破膽的小孩,最後還得她來接他走。慘死異鄉的哥哥還是那個青衫溫潤的少年,奈何橋上微微回首,燦然一笑。悲絕的老父退隱回鄉,含飴弄孫,做個滿足的白頭富家翁。她的兒子高坐龍椅,俯瞰天下,開疆擴土,一代聖君。
靈台清明,心不蒙塵,竟能冥冥中窺視天機。皇後淡然一笑,最後一絲紅塵眷戀之心淡了,心似飛升九天之外,飄飄入雲端,仙鶴環繞飛鳴,身心大赦。
清晨的陽光直晃晃的曬入大殿。今天一早,虎頭虎腦的小太子剛起身,就聽人議論說梓橦宮人均被遣散,追問之下,才知道林家滿門下獄。小太子急急忙忙跑來梓橦宮,宮門未開,小太子秀眉一擰,使勁全身力氣去推。身後跑來氣喘籲籲的一幫太監,心怕太子惹禍,奈何卻跑不過太子靈巧,隻來得及看到小太子身形一閃,進了大殿。
皇帝沒精打采的端坐龍椅上,朝臣針對林家如何處置的問題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他心中苦悶,有心開赦,怕群臣不服。若嚴懲,他心有愧。踟躕間,瞥見內廷神色慌張的跑進來一個太監,附在一旁伺候的洪公公耳邊低語幾句,看到洪公公臉色一變,皇帝皺眉,大事?
半個時辰之前,幾個剛剛跑到附近的太監看到太子進了大殿,正想唱喏通報,隻聽殿中太子一聲尖叫,再顧不得其他,急忙跑進殿裏。隻見太子昏倒在地,一個小太監跪在太子身邊想扶起他,瞥見自己眼前晃過一雙繡花鞋。他擦擦眼睛,繡花鞋又在他眼前飄了一次,他抬首向上看,一具女屍正悠悠的晃在高高的懸梁上!
一聲尖叫衝出梓橦宮:“皇後!薨了!”
隨著這聲叫喊,冷落多日的梓橦宮再次應來了它輝煌的熱鬧場麵。因**無主,這等場麵隻得請了多年未曾露麵的太後主持,太後驚得險些跌倒,強行到了梓橦宮,帶著一種嬪妃收了皇後的屍首,留下幾個人辦理後續的事,等著皇上,自己急匆匆進了東宮。
小小的太子還昏在榻上,麵色蒼白,昏迷中緊緊皺著眉頭,牙齒咬合的緊緊的,眼珠不停的轉動著,嘴唇一開一合,還是奶香奶氣的小臉蛋表情極是痛苦驚懼。太後雙手緊緊握著他小小的手掌,八歲的孩子,怎麼就那麼巧目睹吊死的母親了呢。
太後對皇後恨之入骨不假,卻極是疼愛這個嫡孫。小太子活潑開朗、乖巧懂事,經常偷偷去佛堂看她,講不知從哪裏看到的笑話給皇祖母聽。連帶著皇後的死,她也悲憫的多,幸災樂禍的少。一邊恨她不成器的皇帝兒子,一邊可憐這個小小的嫡孫。
夜已深,太後仍守在榻前。一個宮女湊上前來:“太後,皇上仍在梓橦宮中。”
“皇後的屍首安放在哪了?”太後的聲音說不出的滄桑,悲憫冷笑淒淒慘慘的結合在一起。她和死去的皇後不是因為皇帝而連接在一起的婆媳,而是因為外戚兩字聯係在一起的死敵。她早在退隱之初就對皇後說過,皇帝利用外戚對付外戚,那麼林家這個外戚也不會好過。嗬嗬,皇後單純,相信皇帝和林輝隻見的兄弟情義,可笑,皇家連母親兒子都是仇人,豈會和外人講什麼兄弟情義?!單純的女人,死了不可惜。
宮女回道:“還未安放。皇上守著皇後的屍體在梓橦宮中,並且遣散了所有的人,現在梓橦宮裏的情形誰也不知道。”
太後冷笑:“這個時候表演伉儷情深,給誰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