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雲穀內,黯淡的月光透過密湧的雲層,斑駁映亮深幽的山穀。風聲在林中呼嘯而過,陰森詭異,猶似鬼魅在嚎啕哭噎。
崎嶇幽徑上,一個體態病怏的白衫女子,薄唇慘白眉頭暗蹙,額頭不斷滲出細密的汗珠。因為雙眼纏著一道黑紗,看不見路跌跌撞撞,白衫女子隻能死死抓住身旁娘親胡氏的胳膊。白衫女子腳下似被千斤重石拖贅著,舉步維艱。
“唉,小芷,那女鬼還抓著你的腳不肯鬆手嗎?”
胡氏心疼地注視著白衫女子,忍不住含淚歎息。畢竟隻有女兒才能看見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做娘親的即便想替她受累也無能為力。
“唔。”小芷緊咬著下唇恐懼地點點頭。轉瞬想起為免娘親擔憂,又匆匆補上一句:“娘,小芷沒事。我把眼睛捂上看不見,已經好很多,隻是覺得腳下沉得慌。”
“都怪那太子殿下。宮中皆知他戀慕太傅的女兒,卻非要命你半夜前去陪他伴讀。想不到,去一趟就讓你招惹上這鬼玩意兒。你從小身子就弱,這再遭受邪氣,身子可怎麼受得了啊。唉。”
“娘,別這樣說。皇上聖旨將我許給太子殿下,雖未成婚,伴讀是我份內之事。怪不得太子殿下,怪隻怪小芷自己身子弱。”
小芷努力裝作沒事的模樣,反過來溫柔勸慰著自己的娘親。可是,腳踝處傳來被捏碎般的劇痛。想起這一路的長途跋涉,雖然蒙著眼,小芷憑空想象著那半截殘身的女鬼,一路逶迤的腸肚血跡,心中一陣作嘔……
“那也得怪你爹!擅自跑去請那道聖旨!小芷,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回去我就跟死老頭子沒完!”
小芷白皙羸弱的麵龐,浮現出悲戚的笑容:“娘,你也別怪爹。爹雖是戰功赫赫的沙場將軍,可是朝中勢力不均,爹這是人在官途身不由己啊。”
胡氏心酸注視著體弱多病的女兒,悄悄抹著眼角的淚:“小芷,娘聽禦藥房的采藥師傅說這幽雲穀內有隱世高人,能驅邪治百病。隻要找到他,你就什麼都好了。”
“嗯。娘,你聽見沒?有人在彈琴,琴聲似清泉流水珠玉落盤。好聽是好聽,可惜曲境怎如此悲涼。”
胡氏疑惑地未曾聽見琴聲,隻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女兒,舉頭望向黢黑的密林深處,隱約看到零星的琉璃燈火。
如同暗夜裏的曙光,讓胡氏眼中生出一團明亮的希望:“小芷,前麵有亮光。我們快到了,你再堅持一下。”
林中突如其來一陣怪風,一塊青褐色的巨石從天而降,擋住母女二人的去路。
“娘,怎麼停下來了?”蒙著眼睛的小芷焦急詢問。
一個渾厚詭異的聲音,在幽僻的深穀內來回響蕩蕩:“姻緣石上尋姻緣。蘸血書生辰,苦候有緣人。”
“娘親,是誰在說話?”小芷略微害怕的緊挽著娘親的胳膊。
胡氏雙腿顫顫巍巍發抖,口舌怯結:“是,是石頭在說話。”
小芷雖然心悸,幸得看不見,反而鎮靜下來。再說小芷從小到大時常遇鬼撞邪,遇見此等罕事,自然膽子異於常人。
“石頭,我們想去拜訪隱居幽穀的高人,還請通融我們過去。”小芷強忍著腳下的劇痛,朝著巨石恭敬地行禮。
可是巨石渾然不領情,兀自重複道:“姻緣石上尋姻緣,蘸血書生辰,苦候有緣人。”
小芷很快反應過來巨石所言,猶豫片刻後,咬破自己的指頭,摸索到巨石前,疾手寫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至陰至極。有緣人,請入穀。”
詭異綿長的聲音落盡,幽雲穀內,騰地出現一片琉璃燈火海,映亮小芷纖弱的身子。
“娘,我們可以進去了。娘!娘!你在哪裏?”
小芷驚慌失措地四麵呼喊著娘親,卻得不到半點回應。心急之下,小芷一把扯下罩在眼睛上的黑紗,四處張望尋找娘親身影。
身後傳來呼哧呼哧的沉重呼吸聲,小芷一回頭看到半截血淋淋的女鬼身子立在眼前,猙獰地笑著,仿佛想要奪取小芷的肉身。
“啊!救命啊!”
小芷嚇得臉色唰地慘白,驚聲尖叫,沿著微弱燈火的小徑,奪路狂奔。那半截身子的女鬼,像遊蛇般在草叢中穿梭追趕。小芷不要命地往前跑,渾然不顧林中荊棘劃破臉蛋,心髒越跳越快,久病虛弱的身子哪受得住,感覺呼吸促得快要停歇。
不遠處,幽幽月光映掩下,一塊裸露的白色石岩上,一襲白衣的男子,輕紗衣袂散落在地,如畫如月般,渾身泛著夢幻而微弱的金光,飄逸地迎著風,坐在石岩上撫琴。
小芷像遇到救命稻草似的拚命朝男子奔去。
隨著小芷腳步的臨近,白衣男子恍若心神不寧,手下撫琴的速度越來越快,似爆裂噴湧的山洪猛獸般響徹山穀。
小芷驚惶地撲入白衣男子懷中,琴弦猝斷,迸出久久繞林不然的靡靡之音。
女鬼似乎很是懼怕白衣男子,幾次三番試圖靠近小芷,都被白衣男子身上的金光震落在地,最後隻得倉皇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