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泉家的窗戶對著的就是老頭子家,他在閃出窗子的一瞬間就思緒如電,知道殺人的事情被這麼多村民看見,自己不論如何是在著桃花村呆不下去了。看著前麵老頭子的房子,江水泉看了看左右,鑽了進去,也許自己今生是回不了桃花村了,走之前也該進去給老頭子告聲別。
哪知平日白天都該坐在房裏抽水煙或者發呆的老頭子,今日卻不在房裏,那張陳舊八仙桌上擺著一個木盒子,盒子下壓著封信。江水泉小心翼翼地關好門,走到八仙桌前拿起信。
水泉:
我終究壓不下你的命數,想你破繭而出,肯定是不會留在桃花村。你若要走,怎麼也會來給老頭子我打聲招呼吧。
其實你的命數於你個人是極好的,但你為了台下蒼生,我卻不得不隱居桃花村二十餘載,為的就是壓下你這興亂世的命數。二十年,我最終還是壓不住你了,但經我一番洗滌,想來你命中注定的煞氣已經消了不少,為禍天下想來還不至於,所以我也算走得安心了。本來該除去你,奈何二十年相伴,在我心中你竟已成了我的孫兒,我的慈悲終究有限,為天下殺親人的事還是沒能做得出來。
我孫水泉,此去人間,需記得時刻保留一分善念在心底。以後我兩若有緣,自會再見,這盒子你一並帶走吧,做爺爺的一點心意。
盒中之書是我這一脈世代相傳,切記習此書隻可借鑒其技,不可全吞其意,否則後患無窮。拿了盒中玉佩,到上京尋李古塵,他自會盡心助你。
他日你若失了人性或是禍亂天下,我必不會留情。切記,切記。
看了此信,江水泉沉思良久,他忽然覺得世界其實另一番景象,與自己這十幾年來理解的全然不一樣,卻又說不出什麼地方不一樣。那木盒沒上鎖,江水泉打開盒子,隻見其中一本書,幾乎是占滿了偌大的盒子,盒子上麵一方圓玉,上麵刻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古字,繞是江水泉跟著老頭子學了不少古跡,也不認識上麵兩字所書為何。
“他進這屋了,門口有血跡。”門外傳來喧鬧聲,“快去幾個人把窗子口守著。”
江水泉提起根小凳,奮力一擲,窗戶破碎的聲音清脆可見,老頭的房子是桃花村唯一裝了玻璃窗,那聲音玻璃碎裂聲音清脆至極,江水泉聽來也是及其悅耳。屋外傳來驚呼聲,立馬腳步聲此起彼伏。江水泉把老頭的信件放入盒中,抱起木盒,從正門跑了出去。
此時許多人都往房子後方跑了過去,門口不過立著三五人,但要製服身體虛弱的江水泉自是不在話下。偏偏這幾個漢子見得來人混身浴血,雙目赤紅,嘴角兀自吊著小塊血肉,一時都是嚇呆。江水泉不急不緩地提起門口的柴刀,抱著盒子,閑庭信步地走了。他身後的村民越來越多,竟是沒一個人敢上前,眼睜睜地看著那如神魔般的影子越行越遠,最消失在山頭的小路上。
一個黑瘦婦人提著母鴨般的嗓子在不遠處高叫:“冬家那女娃子還有點氣,快來幾個男人抬去看先生。”被嚇傻的眾人這才緩過神來,一窩蜂地去了江水泉家。
走過了山頭,回頭早就尋不到桃花村的影子,江水泉才鬆了口氣,剛才那如神魔般的威勢去得無影無蹤,癱軟在了地上。沒有沾染多少血跡的背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他知道自己這身體隻跑不過村裏那些精壯漢子的,隻好嚇嚇他們。原來嚇人的時候雖是把別人嚇住了,自己卻也被嚇得不輕,江水泉靠著大樹坐著,呆呆望著樹葉,聽著蟬呤,半晌不動。
江水泉似乎想到了什麼,翻身而起,把那柴刀也收進盒子裏,脫下衣服和短褲扔掉,抱著木盒跑了。沿著小路跑了有段路,終於在路邊看見座房子。江水泉看了看四方,確定沒人之後進了屋去。
屋裏一強壯到不可思議的漢子,坐在椅子上似也比江水泉高出一截,正抱著大碗幹飯吃得津津有味。全身隻剩條三角褲的江水泉在他旁邊立了半天,也不知該先說些啥,那漢子也沒發現江水泉,自顧自吃著。終於江水泉的肚子很不爭氣地叫出了聲,那漢子才發覺屋裏不知啥時候多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