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小時候,剛來到新家整個人都是拘束的。
家裏的每個人都在想方設法逗她開心,尤其是沉希。沉希送了她很多新鮮玩意兒,都是小孩子喜歡的,沈渙梔卻玩著玩著就又啜泣起來。沉希的陪伴,讓她很輕易地聯想到母親,後來日子久了,慢慢地,隻要不去觸及,心裏的疼痛就逐漸消減了。
不過,與其說是消減,不如說是麻木。
太疼,就會自動忘掉這一種疼,讓它不在疼痛的範圍內,錯以為自己已經百毒不侵,不料,傷口被揭開時,痛楚不但分毫未減,反而愈演愈烈。才知道,原來傷口一直未好。
你越是遮掩你的傷口,它就越難痊愈。甚至,永遠不會痊愈。
就好像,沈渙梔把過往拋在腦後,不去回想,但隻要一回想,就會痛不欲生。
為什麼,為什麼當年隻有她一個人陰差陽錯地活了下來?為什麼,她要活下來?
如果她死了,就不會背負著這麼多,在世上苟活。
能放掉,何嚐不是一種何嚐不是一種幸運?
她不知道為什麼沉希會出口罵她的母親,在沈渙梔腦中,母親是一個溫涼賢惠的女子,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生活窘迫自然不必說。雖然姑姑姑父給她的錢銀夠用,但畢竟歸隱之人要靠著土地生活。
有時候,看著母親操勞疲憊的身影,沈渙梔就會暗暗想,如果父親突然回家,會不會一把抱住母親,然後搶過她手中的農活,隨便拋出去,對她說,我帶你回帝都。
對於這個父親,沈渙梔再陌生不過,甚至,可以說從未見過。至少,記憶裏連一個模糊的輪廓都沒有。
每當提起她的父親,姑姑姑父總是遮遮掩掩,有時會和母親說同樣的話:你爹爹在帝都辦事,走不開。以後再回來。
以後是多長?小小的沈渙梔似懂非懂。
她隻知道,是很久很久……可母親的柔婉隱忍慢慢滲進她幼小的心裏。看見她起早貪黑,小小的心揪著。
很想,很想。很想替母親分擔些什麼,很想等到父親回來的那一天。可最後,她等到的不是父親,卻是一場鋪天蓋地的大火。
那一晚,天空被映成刺眼的紅色。
映照的,究竟是火光,還是鮮血?
沉希今天累了,沈渙梔可以強迫自己原諒,但她不得不覺得,如果沉希再說出這樣的話,可能她就不會若無其事了。
什麼波瀾不驚都是擺出來的,姑姑已經夠煩心,她不想再生事端。
隻好祈禱快點兒結束這一切。
啜泣的聲音打斷了沈渙梔的出身。
“妹妹,你不要怪我……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我……對不起。”沉希又哭了出來。
歎了口氣,沈渙梔起身。
那個男人真的能讓她迷了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