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早便了然她要問的是什麼,輕輕一句挑明:“明日安排你和沈尚書會麵。”
沈尚書!
官至一品。
沈渙梔心裏一振:“臣妾謝過王。”
看著她,眸中頗有深意。隻因沈鈴清是她的家眷他才格外看重,他雖不知沈鈴清有多少本事,卻因他擺的一盤棋認定了他不會差。沈渙梔的人,難道會出岔子嗎?
“王,臣妾還有一件事。”沈渙梔斟酌著開口。“說。”
看著他淡漠的菱角,沈渙梔竟難以言說,半晌後終於說出了不情之請:“臣妾想在李子嘉納妾當日入府看看姐姐。”
她知道,宮妃是不能擅自出宮的,更何況姐姐生產之日她已出宮去看過了一回,本是違了規矩,又怎好再求庭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庭城的爽快:“可以。”
低下頭淺淺一笑,他果然還是遂了她的心願。
隻此一回,她隻想在那個悲寂孤寞的夜晚裏陪在沉希身邊,不管不遠處是如何的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她都將與沉希促膝相談,哪怕是一夜,也許過了這一夜,沉希便會放下榮辱,隻活給自己看。
王百鳴毫無疑問仍然是她的心結,如若能將這個心結替她解開,那麼沈渙梔便也可放心了。
也曾對沉希說過,日子是過給自己的,可她看得出,沉希未曾聽到過心裏去,更是因王百鳴與她撕破了臉皮。沉希生下了一兒一女,還不
知名字取了沒有。
雖未直說,但沈渙梔心裏有數,李子嘉留下兩個孩子的籌碼就是林文兒,那個豔絕京城的女子。
早點將林文兒嫁給他,也是恐夜長夢多,沈渙梔可怕極了沉希哭喊著與孩子分別的畫麵,即使早已與她說過孩子留不住,也能料到她撕心裂肺的模樣。
手指緊緊地絞在了一起,卻被庭城不動聲色地揉開。
“擔心去看看就是了。”
“臣妾怕姐姐過不去那一關。”沈渙梔輕聲。
沉希有多麼心高氣傲她最了解不過了。
“萬事順其自然,總會有個結果的。”庭城一聲,似歎息。
宮裏的夜又席卷了,好似沒有個盡頭一樣,白晝總是轉瞬即逝,入了冬便更加短暫了,太後應已下葬。
昏昏沉沉中,勉強撐開雙眼,看見庭城在麵前踱步,一步步,如同渡命。
“王,睡吧。”沈渙梔朦朧中一聲呢喃,庭城卻停下了腳步,將她抱起,回了側殿,輕輕將她放在榻上,熄了燈,欲撤身,卻被一股不算大的力量拉住。
睡夢中的沈渙梔微微側身抱住了他,依戀地將頭埋在他的胸膛,這樣的她,竟讓他沒有勇氣拒絕,本想離開的身子著魔一樣枕在了她身旁
,清醒的神智也在她的芳香中逐漸沉迷,直至和她一起去見周公。
是日,李子嘉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他想要的旨意,而朝臣們更是議論紛紛,不斷有人上折子請奏,無非是論林文兒身份地位,不配嫁給朝廷
官員,然而,庭城一概不理。
李子嘉欲給沈渙梔謝禮,卻在傾顏宮門前吃了閉門羹,無論他好說歹說,傾顏宮宮人隻是傳話說娘娘不收。李子嘉尷尬不已,也隻好回去
。他知道沈渙梔還在顧慮沉希的兩個孩子,然他從頭至尾都並未想以孩子作為籌碼來迎娶林文兒,卻不想歪打正著了。
坐在傾顏宮中,沈渙梔不禁想,林文兒是否已風光無限,萬花樓的老鴇恐怕已將她捧上天了。不知如今再想見一眼那女子的笑靨又要付什
麼籌碼了。不,李將軍的待嫁新娘,難道還該拋頭露麵嗎?
姐姐不知可知道了這件事情,又是何打算。自小姐姐愛多心,又高不可攀,無人不視作天上明月。這天上明月一夜之間卻跌作了一塊糟糠,如何甘心?
元烈殿裏未熏香,清晨雖寒,爐子卻還是冷的。
庭城的手指在觸到一份外函後突然頓了一頓,麵色亦冷下來,一把將外函掃落在地。
錢蔚然在一旁看著,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石龍的外函?”聲音慵懶,目光掠過躬身的錢蔚然。“回王,是。”錢蔚然畢恭畢敬,額頭上的汗珠子已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庭城瞟了他一眼:“孤一直未看?”
“……是。”錢蔚然聲音發緊。
“啟開。”庭城輕輕後仰,閑適地靠在椅背上,命令道。錢蔚然一驚,慌忙跪下:“這!奴才不敢。”
殿外,宮人們掃地的聲音蕭索入耳,錢蔚然的心裏也隨著這清掃聲突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