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想不通，這到底是誰的臉，又想再次的確認一下。
你知道那種想看又不敢看，繼而偷偷的看的情形嗎？
對，就是那樣。
我手扶著洗手台，一點點的把腦袋往上升，如果你的大局觀很好，想象能力不錯，可以在頭腦中構思一下這個畫麵，一點會覺得很搞笑，一個半赤裸的男人，圍著一條浴巾，把腦袋一點點的從洗手台下抬起來，就像是蟊賊在偷偷摸摸的爬上窗戶，觀察房主是否睡熟；又像一個差點偷情被抓的花心男，在情婦老公忽然回家時，慌不擇路的躲在窗外，那情景好笑極了。
但事實並不好笑，當我慢慢看清了鏡子裏的那張臉後，我站了起來，臉一點點的貼近鏡子，鏡子裏的人跟我做著一樣的動作，我想我臉上的表情應該也是那樣驚悚和意外。
伸出左手，輕輕的摸了下左眉，陌生人伸出右手，輕輕地摸了下右眉。
他的左嘴角向下撇了一下在我右嘴角下撇的時候。哎，我們一起歎息，一起沮喪，一起大眼瞪小眼（其實我們的眼睛都是一樣大）。
我們慢慢轉身，然後離開鏡子，又同時忽然轉身看著對方，唯一的不同就是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我們忽然加速向對方揮拳，又同時停在距離鏡子1cm的距離，然後慢慢地把手張開，貼在一起，冰涼的鏡子刺激著我的手，也刺激著我的神經。
陌生人臉上的表情慢慢的從驚悚，吃驚變為憤慨，再慢慢的從憤慨變為無奈，最後歸為絕望，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我慢慢的坐到地板上，頭腦中充滿了無數的疑問，覺得不可思議。如果，這不是我的臉，我本來的臉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如果這就是我的臉，為什麼我會一點都不記得，完全陌生，甚至驚恐？
難道我現在還沒睡醒？仍然在夢中？
我重重的擰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很痛。做夢是沒有感覺的，我確信這不是在做夢。
再次回到浴室，打開水龍頭，任由冰冷的水衝在臉上，涼在心裏，我大口的喘著氣，水灌進口裏，順著喉嚨一路冰涼到胃裏。
然後，我彎下腰重重的咳嗽，感覺心肝都要咳出來了，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扶著牆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青筋迸起。
最後我坐在花灑下，任水流從頭頂落下，淋著我的身體，冷靜著我的情緒。雙手抱著膝蓋，頭藏在臂彎裏，我不知道自己這樣過了多久，直到腿麻了，腳酥了，連被水衝擊的脖子肩膀都隱隱作痛了，才抬起頭。
我不相信！！！
這不是我的臉！！！！
我像瘋了一樣衝出廁所，沒擦拭的水滴沿著小腿一直流到地板上，一個個濕漉漉的腳印像雪地裏的印章，緊跟在身後，越來越淡。
現在的我已經失去了冷靜的頭腦，情緒激昂而憤慨卻得不到發泄。
我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但看到過被紅布挑起戰意的鬥牛，有衝開麵前一切障礙的膽量。
掀翻了茶幾，打落了茶具，飄著茶香的茶葉滾落在地毯上，無線鼠標的幽藍光芒一閃接著一閃，鍵盤則飛到了床頭，書桌裏的紙張像被風吹起的落葉，飄滿臥室的每一個角落。書櫃裏的書籍也像被推倒的多米洛骨牌，淩亂不堪。客廳裏的音響東倒西歪，金魚在地板上不停的跳著，呼吸著越來越稀薄的空氣，連廚房裏的冰箱都沒能幸免於難。
整個房間像是被颶風洗劫後的波士頓大街，除了亂，還是亂。但更亂的是我的心。
發泄後的我，將廚房的酒櫃上唯一一瓶幸存的酒提回了臥室，就在滿室狼藉中喝的酩酊大醉，然後沉沉睡去。
從手中掉落的紅酒，落在地毯上，染紅了窗外的一抹夕陽。
嘀…嘀…嘀…………
……………………………..嘀…嘀…嘀…………
……………………………..嘀…嘀…嘀…………
好酒的人都能理解宿醉後的苦悶，頭痛欲裂，口幹舌燥，總之要多難受有多難受，我迷迷糊糊的爬起來，就這麼半醉半睡的打開冰箱倒了杯冷水灌下。
冰涼的水順著喉嚨一直留到胃裏，那種口幹舌燥的感覺才慢慢消失。靈魂一點點回歸到肉體中，刺骨的寒意與驚悚的感覺卻慢慢升起。
因為吃驚的嘴巴合都合不攏，連水杯摔落在腳邊都沒有發覺。
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