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驟雨初歇，已是初晨，天空泛著青灰，似乎昨日陰霾未能被徹夜的雨水衝刷幹淨，依舊壓抑在起早的騷客文人心坎間，就連賦詩的心情都全然被驅淨了，不是誰都能頂著壓抑作得出七步詩來的。
街巷阡陌之間空濛，煙雨纏綿間淅淅瀝瀝，像籠了無數層紗一樣撩撥行著早路人們的耐心。
不像士子們那般悲離傷懷，自怨自憐，武者兵人們可沒有那麼多繁雜細膩的心思放在天氣上，隻是依舊低著頭沉默行著他們的路。
昨夜暴烈異常的那場雨，將本就破損露出黑泥的地麵衝刷得四處坑窪，因而挑一條好路去走素來是極重要的事情，即便更加曲折些也無妨，無非繞行多跨兩步而已。
中規中矩的法子用的久了，總會令人產生厭倦叛逆的心思，當雷厲風行被叛逆蠱惑，便會造就許多冰冷的軀體，創新總會有失敗，鮮血是必不可少的，不論如何，總會留下點印記，給以後來的人予以警示。
就比如昨日驟雨夜裏潑灑如注的鮮血，淩空飛起的腦袋，這些都是予以後來人的警示。
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腦袋早已被一隻大大的絹布口袋包裹帶走，而血跡也被昨夜的暴雨衝刷的幹幹淨淨，隻剩下青石板縫隙裏嫣紅的泥，至多在無眠的夜裏述說一些幽怨。
宋王朝的官吏們的辦事效率向來是令人歡喜的，圍觀好事的人們吊著胃口看足了整整半個上午，鬼市街口青色酒旗下的那間鋪子，方才出現了兩名差役，將兩具無首屍身拖走，隻留下一名記錄案卷的衙吏。
案卷記錄，詢問是少不了的，當記錄案卷的衙吏已經準備好措辭抬起頭準備詢問時，稍有些見地的人們便會刻意的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熱鬧是好看的，然而衙吏長得黝黑，再配以惡犬般的臉色，是難看無比的。
衙吏似乎對路人們這般行徑司空見慣，然而他心底早就有了選擇。
“這位公子，你可有目睹這件斬首案？”衙吏盡可能的麵帶著和藹詢問道，然而這種刻意討好的行為，近乎白癡的問題，使得他並沒有得到對方的一絲一毫的理會。
一頂臨時搭建的簡陋雨棚下，一名濃眉年輕人正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呼哧得往嘴裏送著並不算早的早飯。
對於濃眉年輕人的無視，衙吏並不生氣，濃眉年輕人身上上好的衣袍料子，以及那柄篆有繁繞紋飾的劍，絕非是浪跡四方的遊俠所能擁有的，有些尊貴的脾性，有些怪異趣味，喜好破落街巷的餛飩，這才符合貴人的身份，因而這值得他去用更好的語氣去詢問，就連弓著的身體也更加的曲了。
“公子，對於這件斬首案，您可有什麼線索？”
一碗餛飩被濃眉年輕人風卷殘雲般消滅了，他掏出了半兩重的碎銀塊放置在簡陋方桌上，握著劍便打算起身。
“公子！”
衙吏的麵色有些鐵青，悲憤的對欲走的濃眉年輕人又輕聲喊了一句。
濃眉年輕人握著劍轉身便走，然而才行幾步，思索著又退回來，又掏出一塊足有五兩重的銀塊拋向衙吏，“你做得很稱職，給那屍身買口棺材，剩下的權當你盡職的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