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王並不是沒有皇親國戚,並不是沒有兒子兄弟,並不是沒有寵臣親信,但他卻離世脫俗地在別國人之中提拔了薑太公而重用他,這哪裏是偏袒他呢?以為他們是親族嗎?但周族姓姬,而他姓薑。以為他們是故交嗎?但他們從來不相識。以為周文王愛漂亮嗎?但薑太公已七十二歲,牙齒都掉光了。但是還要任用他,那是因為文王想要樹立寶貴的政治原則,想要顯揚尊貴的名聲,以此來造福天下,而這些是不能單靠自己一個人辦到的,但除了這薑太公又沒有什麼人可以選用,所以提拔並任用了他。於是寶貴的政治原則果然樹立起來了,尊貴的名聲果然明顯卓著,全麵控製了天下,設置了七十一個諸侯國,其中姬姓諸侯就獨占五十三個,周族的子孫,隻要不是發瘋糊塗的人,無不成為天下顯貴的諸侯。像這樣,才算是能寵愛人啊!所以實施了統一天下的重大原則,建立了統一天下的豐功偉績,然後再偏私自己所疼所愛的人,那麼這些被疼愛的人最差的也能成為天下的顯貴諸侯。所以說:“隻有英明的君主才有能力愛護他所寵愛的人,昏庸的君主則必然會危害他所寵愛的人。”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原文】

牆之外,目不見也;裏①之前,耳不聞也;而人主之守司,遠者天下,近者境內,不可不略知也。天下之變,境內之事,有弛易②齲差③者矣,而人主無由知之,則是拘脅蔽塞之端也。耳目之明,如是其狹也;人主之守司,如是其廣也;其中不可以不知也,如是其危也。然則人主將何以知之?曰:便嬖左右者,人主之所以窺遠收④眾之門戶牖向⑤也,不可不早具也。故人主必將有便嬖左右足信者然後可,其知⑥惠足使規物、其端誠足使定物然後可,夫是之謂國具。人主不能不有遊觀安燕之時,則不得不有疾病物故之變焉。如是,國者,事物之至也如泉源,一物不應,亂之端也。故曰:人主不可以獨也。卿相輔佐,人主之基杖⑦也,不可不早具也。故人主必將有卿相輔佐足任者然後可。其德音足以鎮撫百姓、其知慮足以應待萬變然後可,夫是之謂國具。四鄰諸侯之相與,不可以不相接也,然而不必相親也,故人主必將有足使喻誌決疑於遠方者然後可,其辯說足以解煩,其知慮足以決疑,其齊斷足以距⑧難,不還秩⑨不反君,然而應薄扡患足以持社稷然後可,夫是之謂國具。故人主無便嬖左右足信者謂之暗,無卿相輔佐足任使者謂之獨,所使於四鄰諸侯者非其人謂之孤,孤獨而晻謂之危。國雖若存,古之人日亡矣。《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此之謂也。

【注釋】

①裏:居民區,周代以二十五家為一裏,裏有裏門。裏之前:指裏門之前。②弛易:變動的意思。③齲差:參差不齊,此指不協調、出了亂子。④收:通“糾”,監督。⑤門戶牖向:古代雙扇的門叫“門”,單扇的門叫“戶”,“牖”即窗,“向”即北窗。這裏喻指君主的耳目。⑥知:通“智”。⑦基:通“幾”,一種小桌子,古代設於座側,用來靠身。幾杖:古代老人坐著依靠幾案,走路依靠手杖,所以這裏用來喻指君主的依靠。⑧距:通“拒”,拒絕,指拒之於外。⑨還:歸還。秩:官吏的職位俸祿。還秩:辭職,指不願幹。

【譯文】

牆壁外麵,眼睛看不到;裏門前麵,耳朵聽不到;但君主所掌管的,遠的遍及天下,近的國境之內,不可不概略地知道一些。天下的變化,境內的事情,已經有變動紛亂的了,然而君主卻無從知道這種情況,那麼這就是被挾製蒙蔽的開端了。

耳朵眼睛的辨察力如此狹窄,君主的掌管範圍如此廣大,其中的情況不可以不知道;不知道其中的情況,就會有被挾製蒙蔽的危險。既然如此,那麼君主將靠什麼來了解情況呢?

回答說:君主身邊的親信和侍從,是君主用來觀察遠處監督群臣百官的耳目,不能不及早準備好。所以君主一定要有以足可信賴的親信侍從,然後才可以掌控天下;他們的智慧要足以用來謀劃事情,他們的正直誠實要足以用來決定事情,然後才行。這種人可以稱為治國的工具。君主不能沒有遊覽安逸的時候,也不可能沒有疾病死亡的變故。在這種時候,國家的事情還像源泉一樣不斷地湧來,一件事情應付不好,就是禍亂的發端。所以說:君主不能單槍匹馬。卿相輔佐,是君主的依靠,不能不及早準備好。所以君主一定要有足可勝任的卿相輔佐,然後才可以掌控天下;他們的道德聲望要足以用來安撫百姓、他們的智慧心計要足以用來應付千變萬化,然後才可以掌控天下。這種人也是治國的工具。

四鄰諸侯國互相交往,不可能不互相接觸,但是不一定都互相友好,所以君主一定要有了足以出使到遠方去傳達君主旨意、解決疑難問題的人,然後才可以掌控天下;他們的辯說要足以用來消除麻煩,他們的智慧心計要足以用來解決疑難,他們的敏捷果斷要足以用來排除危難,他們既不推卸職責,也不回到君主身邊請示,然而應付緊急情況、抵禦患難的時候卻足以保住國家政權,隻有這樣才可以掌控天下。這種人也叫做治國的工具。君主沒有足以信賴的親信侍從叫做不明,沒有足以勝任的卿相輔佐叫做單獨,被派遣到四鄰諸侯國的使者不是稱職的人叫做孤立,孤立、單獨而不明叫做危險。國家雖然似乎存在著,但古代的人卻說它滅亡了。《詩經》上說:“人才濟濟多精英,文王因此得安寧。”說的就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