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右手肘抵住橫在胸前的左手背上,右手握拳,撐起下頜,若有所思道:“你真不適合演苦情戲,你適合演霸道總裁……”極秘會所這四個字,來不及說出口,哽在嗓子眼,因為喬大鬆突然像夜間出來捕食的獅子,以驚人的速度,在一秒內將我撲倒,接著,狠狠地吻了上去。讓我毫無招架之力。我感到血液似煮沸的開水在體內劇烈地沸騰,心髒不受控製地砰砰跳動,像古戰場上激越亢奮的鼓聲。
“惡心,知道嗎,惡心。”一得機會,我冷冷說。
喬大鬆突然將右手緊緊貼住我的左胸,啞著嗓子道:“說謊時,表情淡然鎮定且冷漠——很真,比講真話還要真。但它跳得厲害。看,你的身體比你的言語誠實。口是心非的女人。”
“我厭惡感情世界裏的拖泥帶水。”我皺眉。
“借口。到底為什麼要推開我?小言,我答應你,不再聽不再看不再問不再管由歌的事,我答應你,隻要她出現的地方,我絕不出現。”
我看著喬大鬆,久久沒有言語,垂下眼簾,掩蓋眼底深沉的痛。喬大鬆一直在籌劃我們的未來,在芙蓉湖畔蓋古典庭院,引水,堆石,植樹,種花。孩子們可以在院子裏恣意奔跑,與螞蟻,螢火蟲,知了交朋友,也可以在下雨的天氣裏,將雙手合攏,伸出遊廊外,接住屋簷滴落的雨水。秋天裏,在滿是金黃落葉的院子裏打滾。
他喜歡這樣的房子,因為我喜歡,我喜歡這樣的生活,因為他喜歡。原想,這本是極其平常的事,隻要去做,便會實現。而現在,感到生命在一點一滴地從身體內剝離。渴望去做的平常事,成了奢望。渴望一生一世守護的人,卻隻能遠遠地推開。這種滋味太不好受。
“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必然善於處理感情問題。你把我忘了。”
“你又不是我晚上做的一個夢,怎能說忘就能輕易忘掉。也許你寧願,你隻是我睡覺時做的一個夢,那樣我就能在天明醒來時,將你忘得連半片影子都再記不起來。李言蹊,你不能這樣,你未免太自私。”喬大鬆晶亮的眼睛鬱結傷心和憤怒。
我強忍心酸。
“十九歲那年,發生兩件對我影響很大的事。一件是,我在深夜騎重型機車,撞上護欄,當時的情形非常糟糕,離死亡很近。後來好了,便發誓,這一生要痛痛快快地為自己活一場。另一件是,與你分手。很多人都清楚知道自己不想要什麼,卻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小言,你是這樣的人嗎?顯然不是,不要再說傷人傷己的話。我聽了,不好過。我要我們好好在一起,哪怕是世界末日,哪怕明天生命終結。”
我嗤笑出聲,“真固執!口口聲聲你想怎樣,地球因你而轉?”
喬大鬆勃然變色,看得出他在努力克製心中的憤怒。
調轉視線,落地窗外冷凝的夜,大雨瓢潑,天空墨黑一團,眨眼間,墨黑的雨瀑,從眼前消失忽而又出現,有淚掉落,是藍到發紫的淚。
忽而,喬大鬆輕笑一聲說:“你說話,臭氣熏天,比餿掉發黴的隔夜菜還難聞。”
人的生命不是直線,可以無限延伸。恰恰相反,人的生命都是有終點的,生命的長度是可以度量的。如果非得要一個結果,便是把每一天都當作最後一天來過,那麼每一天都會產生一個結果。
“一千年前,鄰人對我說,我憎恨生命,因為它純粹是一件痛苦的事。昨天我經過一座墳地,看見生命正在他墳上跳舞。”喬大鬆直直看向我,聲音放得很輕很柔,“生命於你,是痛苦,還是歡樂?”
“我是烈火,也是幹柴,一部分的我消耗了另一部分的我。生命是幹柴烈火,既痛苦,又歡樂。”
他問以紀伯倫,我答以紀伯倫。
“是擔心身體吧,擔心陪我走不到終點吧。不要擔心,如果你死,我陪你一起死。”
我大震,眼淚如黃河泛濫,“不要說傻話,不要說傻話,我不準你說傻話……”
“那麼請努力活著,你負責開心教書,我負責努力賺錢。”
“不,我不能成為你的包袱,我希望你過得幸福,有一個更好的女子陪伴你……”我喃喃。
喬大鬆複又吻住我,以吻封緘,“我愛你,至死不渝。隻怪自己明白得太晚,我們錯過了十年,不要再錯過將來。無論什麼時候,你要記得,我愛你,至死不渝。”
“我回a市,因為你在a市。每次遇到困難,內心焦躁時,隻要想想你靈氣逼人的狡黠笑意,就會得到平靜。”
“我們不要再吵架了。”我說。
“我想想,都是你跟我吵。”
我揪住他衣領,“喂。”
喬大鬆摟住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