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裏突然陷入了一股離奇安靜的氛圍之中，我絕望到不知道要說什麼，而這個警察也不急著審問我什麼，而是一直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打量著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主動打破了平靜：“我會怎麼樣？”“事情查明之後法院會進行判刑，然後你就會移送看守所。不過你放心，你這個年紀加上你又是出於保護你媽媽，死刑是不至於，但至少也得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十年，十年之後我27歲了，我媽媽42歲，嘉穎也26了歲。那個時候媽媽或許已經改嫁了，而嘉穎也已經成為別人的母親和妻子了，唯獨我，仍舊是孤身一人，一無所有。“嘖嘖嘖，我查了你的資料。杜聿川，17歲，高三學生在校期間表現良好，成績優異，一直是前幾名，考重點大學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可是現在你人生最好的十年就要在監獄中度過了，然後永遠頂著殺人犯的標簽活著，這就是你未來的生活，現在後悔嗎？”後悔嗎？這個問題我也一直在問我自己，或許沒有吧，因為殺了向輝之後我的心裏有了一點點的心安，更多的隻是對嘉穎的愧疚，不能陪著她一起實現我們當初的諾言。“現在有個機會可以改變這些即將成為事實的結局，你願意嗎？”我猛然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人，這些話絕對不是一個警察在審訊室對一個嫌疑犯所說的話。這個警察或許一開始來見我就不是單純地審問而是另有目的。“你什麼意思？”這人突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遲早會再見麵的，到那時我再對你說。哦對了，我叫唐煜，記住這個名字他將會是你的救命稻草，也或許會是你的永恒夢魘。”說完他就出去了，他的話我什麼都沒有聽懂，但有一句我卻聽得明明白白，那就是我有機會改變我的人生結局。這件案子定下得很快，因為本身也不複雜，加上我也全部都交代了，果然如唐煜所說，我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關押在西北一級監獄裏。學校刪除了我的學籍，還把我開除了。媒體們紛紛報道——17歲叛逆少年殺死自己的繼父，自毀前程。整個社會的輿論都在譴責我，我是渣滓敗類，仿佛我活著都是在浪費空氣，隻有我死了才能發泄他們的道德補償。總之在普通人的眼中，我的人生徹底的完了。我整個17年的生涯裏，我幻想過去任何地方，但唯獨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會來到監獄裏，並且要在這裏呆上十年的時間，世事真的是變化無常啊。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人生的大起大落了，但絕對心酸。我以為我媽媽或者嘉穎會來送我，然而他們都沒有來。現在的我應該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我不該抱有幻想會有人來送我。奇怪的是我並沒有直接被分配到牢房裏，而是直接被帶了一個很隱蔽的審訊室裏，如果不仔細尋找肯定想不到這裏有一個審訊室。當我進來的時候，唐煜早已經在裏麵坐著了。他一個人沉默地抽著煙，直到我進來才露出了笑容，但我總覺的他的笑容藏著不懷好意。“來了，抽煙嗎？”說著遞給我一根煙，我搖頭拒絕。“也是啊，你一個17歲的高中生怎麼會抽煙，但是你要想在監獄的環境下生存下去，學會抽煙可是一個很有用的技能。”我直截了當地問：“你找我來做什麼？”唐煜也不以為然，抽了一口煙緩緩說道：“我想要你做我的臥底。”整個審訊室突然安靜了，安靜到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我沒有料到唐煜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沒有任何的鋪墊，就像是拉家常一樣簡簡單單地說出來。“警官，你為什麼覺得我能做這樣的事，因為我殺了人嗎？”唐煜搖了搖頭：“因為你很像我年輕的時候，堅忍而執著，沉穩而有力量。”“那為什麼你不去？”“因為誰都知道我是個警察，隻有你，你的資料幹幹淨淨沒有任何警察的成分。”我不知道唐煜是怎麼看出我的這些品質的，但我隻覺得他是在開玩笑或者是在拿我尋開心：“對不起，我做不了，你還是找別人吧。”“聽著小子，你要是成功了，你就不用服這十年牢刑，並且你的檔案會變得清潔無比，你還是原來的你，你也能回到你原來的生活。”聽著很具有誘惑力的條件，但現在的社會就算是5歲的孩子都清楚地知道天下沒免費的午餐，如此好的待遇必定有極大的危險性。“警官，你高看我了，我隻是一個普通人什麼都做不了。”“我相信我的眼光是不會錯的，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沒關係我給你足夠的時間考慮，我也有的是耐心，你可以隨時找我。”唐煜的眼神，一副吃定我的眼神但我就是討厭這樣的眼神。我不知道為何他要選我，選我這樣一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的人去當臥底。臥底這個詞我第一次聽見還是在電影上，對，就是那部全天下都看過的無間道。我的編號是1108，從此這就是我在西北一級監獄的新名字。這是一個8人大監獄，加上我剛好8個人。原先裏麵就已經住了7個人，個個麵相上看去都不是什麼善類。他們每一個人都從上到下打量著我的全身，我卻沒有心情去在意。我抱著我自己的枕頭和被子來到了我的床上，然後就蜷縮在床的角落裏。角落裏一直都是我喜歡的地方，因為那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我都是盡量消除我在別人眼中的存在，弱化自己對於周遭的影響，因為這樣讓我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也養成了我內斂的性格。然而這一套法則在監獄裏並不管用，因為你永遠不能以常理去推斷監獄裏的這些家夥腦子裏在想些什麼。“小子，看你年紀不大犯了什麼事要被關在這裏？”我沒有說話，是真的不想說話，我隻想安靜地坐在角落裏，回憶屬於我自己的回憶，不想其他人參與進來。可總是有些人他非要來打斷你僅有的回憶。這個編號為1106的人走到我的床前，他身體很消瘦，隻剩下一副骨頭架子，看起來就像是吸毒成癮的人一樣。“問你話呢，啞巴？”我依舊沒有理他，縮在我的角落裏，但他顯然不願意就這麼放過我，穿著鞋子站到了我的床上，用腳踢了一下我。和當初在派出所的那些人的做法一模一樣，為什麼這些人都是同樣的令人討厭。“我不想說話，也不要和我說話。”我就這麼冷冷地拋出這句話，刹時間整個牢房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吃驚地看著我。我卻毫不在意他們的目光，依舊看都不看那人一眼，此刻我真的很累，或許是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被別人推著前行，好久沒有這樣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媽的，老子不教訓教訓你你還真不知道這110牢房的規矩。”我感覺到一隻手狠狠地揪住我的頭發一把扯起我的頭，緊接著迎接我的就是充滿了憤怒的拳頭。我用臉生生地接了他一拳。我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發現有血流了出來，可是我仍舊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或許我的身上有了傷口別人不說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牢房裏的其他人自然就更加的驚奇了，我受了別人一拳都流血了，卻像沒事人一樣隻是淡然地擦去嘴角的血液，好似完全沒有感覺一般。“你打也打了，現在可以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這人估計一輩子也沒有見過我這樣的怪人，朝著地上吐了一口水覺得沒趣就走下去了。我用目光掃視過去，牢房裏的每個人都在看著我，尤其有一個人，他衣服上的編號是1101。他和其他人的打量方式，嘴上掛著我看不懂的笑容，這一點倒是和唐煜很相像。監獄，這是一個和我以往生活完全不同的地方，在這裏你見不到教科書裏的真善美，見到的全是人性的醜惡一麵。他們暴戾，貪婪，傳統的道德約束在這裏根本沒有用。而我，現在就生活這樣的地獄裏麵，每天都有人在打架，每天都有人在受傷。高級一點的囚犯，因為獄警裏麵有關係，可以從外麵捎帶一點東西，然後憑借著這些東西他們在牢房裏麵當起了老大，就是利用人們那僅有的一點的虛偽和欲望。幸運的是，這些事都和我無關。不知道為什麼，從那天起就沒有人再來找我的麻煩，大家似乎真的就當我不存在了，我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呆在自己的角落裏，不說一句話。我不知道真的這樣十年下去，到時候我會不會真的變成一個啞巴，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我一定會發瘋。在監獄裏麵，大家並不是每天都呆在牢房裏，一周會有那麼兩天放你在監獄裏麵走走，散散心。當然能夠活動的區域隻有那麼一塊，但就這小小的一塊活動區域也是有說頭的，就算是在牢裏也是分幫派和係別的。既然有了幫派之分那就自然有了地盤的劃分。我們這群人都是屬110號牢房的，而110號牢房的老大就是編號為1101的莫森。對於這個人我不太了解，他也沒有和我有過多的接觸，最多就是每次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看見我對我微微一笑。我雖身處監獄之中，但是從心底上是不想和這些人有什麼過多的瓜葛，這算是一種廉價的自卑吧，也許在外界的眼中我和他們並沒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