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領略寒冷(1 / 2)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我們插隊後的第一個冬天,可算是真正領略到了北國的寒冷。白天最高氣溫零下二十多度,夜間最低氣溫可以達到零下四十多度!

北方的冬天,滴水成冰,凍出的鼻涕還沒流出來,在鼻口就有冰碴了。老鄉們一再告誡我們,耳朵凍了可千萬別用手胡嚕,一胡嚕準掉!所以東北人的冬天,就是貓冬。現在理解了,有些東北人的惰性是氣候造成的。

突泉縣地處大興安嶺東南麓,北部與烏蘭浩特相鄰,南部與科右中旗交界,西部與科右前旗接壤,東部與吉林洮南毗鄰。隻有縣城方圓幾百裏地地處平原,其餘幾萬平方公裏都是連綿起伏的丘陵。

我們村坐落在距突泉縣城城北二十多公裏的地方。

離開北京幾個月了,我們都有些想家。想著上縣城照張相,好寄回家給爸爸媽媽看。

頭天得知車老板兒宋起明天一早趕馬車上突泉縣城,我和江東四點多就起了床。我們倆和男知青吳偉還有一對兒本隊社員,搭著宋起的車,天還沒亮,就奔向縣城。北風呼嘯著,我們穿著下鄉時發的藍大衣,藍棉褲;大衣裏麵還穿著棉襖,棉襖裏麵還有毛衣,穿得就像個“圓球”,每人還戴著一頂棉軍帽,脖子上緊緊圍著大圍脖,想必這一個多鍾頭,不會太冷了吧!我們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滑稽得很,就這樣嘻嘻哈哈地爬上了馬車。可是沒過一會兒就凍蔫了,全沒了剛出村時的歡聲笑語。一路上隻聽得吳偉和車老板宋起還有那個男社員聊得來勁。

黎明前是一天中的最為寒冷的時刻!凜冽的寒風,肆虐地摧殘著這美麗的蒼涼大地。小學三年級學過一篇課文,叫《藍鼻子哥哥和紅鼻子弟弟》,講的是一對風兄弟,哥哥叫藍鼻子,弟弟叫紅鼻子。寒冷的冬天,兄弟倆早上出門比賽,看誰的風厲害。弟弟看見一個窮苦的砍柴人,手中拿著一把斧子和一捆繩子,穿著很單薄,心想:這個人穿得這樣少,一會兒他就會不行的!這時又來了一個坐著漂亮馬車的、穿著狐皮大衣的富人,心想,媽呀,他穿戴得這樣厚實、溫暖,我可沒辦法吹透他。於是,弟弟選擇了窮人,給哥哥留下了富人。結果可想而知,砍柴人越砍越熱,最後連汗衫都脫了,弟弟累個半死也奈他無何。而哥哥跟著漂亮小巧的馬車,三下五下就把這個富人吹得蜷縮成一團。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生命在於運動,勤勞使人健康。

寒風就像藍鼻子哥哥,執著的、拚命地透過厚厚的棉衣鑽進心裏,我的血液從四肢逐漸凝固到軀幹,戴著大棉手套的手早已凍得沒了知覺。

馬車板槽中鋪著山羊皮墊兒,我們坐在厚厚的山羊皮墊上,出來時,車老板宋起還從家中拿了一床被子蓋在我們三個女士的身上,就是這樣,腳還是很快就凍透了。

不知過了多久,車老板兒轟我們下車走走,活動活動。可是我們早已被凍透了,根本就不想下車,但是當聽說有人就是這樣被凍死時,我們隻好咬著牙,掙紮著下了車。“慢著,別蹾著腳!”車老板話音沒落,我和江東的腳就都被蹾著了,哪兒還會走路啊,更甭說蹦一蹦了,我倆就隻剩下“哎喲哎喲”的叫喚了。用不聽使喚的手胡嚕胡嚕腿,揉揉膝蓋,捶捶腳,再慢慢站直身子,走兩步,腳像過電一樣,萬箭鑽心。

“冷得邪乎啊!”車老板歎息著,“今年真是比哪年都冷啊!”

“是啊!你們北京嘎咋能遭了這罪?”本隊夫婦也附和著。

當地人都愛親切地叫我們“北京嘎”。

“北京那麼好,你們到俺們這疙瘩來幹啥呀?”

“我們響應毛主席的號召,來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啊!”

江東真誠地說。

身上的知覺在活動中漸漸恢複了一點兒,隻是手腳還是凍得僵硬。

東方漸漸發白,我們已能看清對方。

北風像刀子一樣,瘋狂地撕扯著我們,它不會因為我們是北京知青而有所收斂,也不因為我們隻有十五六歲青春美麗的年華而眷顧,它無情地席卷而來,又憤憤地咆哮而去。

江東漂亮的臉蛋被凍得通紅透明,她大叫著:

“哎!小膠皮人,我的手都不聽使喚了,你呢?”

因為長著一個娃娃臉,知青和老鄉都昵稱我“小膠皮人”。

“我也是!”我也高聲喊著。

“要知道這麼冷,咱們就不出來了!”

江東說著終於忍耐不住,哭了。我咬著牙,忍耐著不哭。

從爸媽被批鬥開始,我學著堅強;紅衛兵抄家時,我又學會了勇敢;我相信,任何艱難困苦,終將會被我踩在腳下!

吳偉,十八歲的男知青,圓圓的臉,中等身材。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他現在應該上高三了。他頂著風,快步走來,像是與咆哮的狂風比賽,皺著眉頭使勁喊著:“喂!你們別縮著待著,趕快搓搓手,活動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