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造孽啊!拿著修路的錢不給活人辦點好事,反倒提前修起了死人廟,真是天理不容啊!”“唉!天下不公道的事多了,誰讓人家大權在握哩!”兩個村民坐在涼亭的白玉石凳上,一邊避雨,一邊絮絮叨叨發著牢騷。銀鎖聽著,隻覺得渾身像燒起一團火,骨關節“劈裏啪啦”響了起來。他徑直走上前,一雙豆大的眼睛筆直的盯住村民。“村長拿修路的錢,建起這麼一個亭子?”鐵青似的臉色在氣憤中發酵著,很不極諧的與先前寂寥的神色搭建在一起。“哼,是又能咋樣?”其中一個駝背的村民頭也懶得抬起來,不假思索地冒出這麼一句話。銀鎖一時間狂躁的神情,兩個村民隻是作了機械性的反應。因為在他們看來,發生在村官身上很多搶占強權的事情,太過普遍了,大家夥也隻能是背後說說罷了,俗話說得好“胳膊還能擰過大腿嗎?”銀鎖沒有再追問下去。一轉身,逃也似的衝入茫茫雨霧裏。“這後生,好像是柳萬年的兒子吧!”瘦高個村民說。“唉呀,不好了!萬一傳到柳萬福耳朵裏?”望著銀鎖消瘦的身影,幾個村民神色顯得有些慌張,一時間沒了言語。瞬間,嘩嘩的雨聲吞沒了四周的沉寂。雨水裹挾著風沙,毫不留情的席卷著一切。銀鎖踩著稀泥,左右搖晃著身體,幾次險些栽倒。他仿佛看到父親在急雨中焦灼的趕路,絕命的掙紮???????淚水再次奔湧而出,隨即被雨水吞噬,接著,整個世界也好像浸沒在迷茫的霧色之中。接近黃昏,銀鎖拖著疲憊的身子,搖搖晃晃回到了家。他隨手關上門,室外的紛亂和嘈雜,也被隔斷,屋裏靜寂無聲。柳萬年的遺像,擺在正堂中央,那份溫和關切的眼神,被永遠的封存在四寸大小的鏡框中。銀鎖渾身濕淋淋的走到供桌前,盯著父親的遺像呆呆的發愣。泥水不甘寂寞的順著褲管向下流淌著,不大一會兒,腳下便彙聚成一灘泥水。“鎖子,你上哪了?瞧這一身泥水!快把衣裳換了!”母親聽見聲響,從裏屋走了出來。看著兒子落湯雞的模樣,老人心裏湧起萬般的疼愛。“媽,你去過石道拐角處的亭子嗎?”銀鎖站在原地紋絲未動,一副木然的神情問道。“哦,去過。那是你三叔給自個兒百年後建的亭子。唉!俗話說的好,有權不用,過期作廢!”銀鎖不再言語,默默地走進裏屋,換掉濕漉漉的衣裳,飯也沒吃,便跌倒在炕頭上。看著兒子,母親以為是是傷心使然,沒有多想,便也合衣躺下了。夜已過半。雨卻沒有停歇,似乎想要衝刷掉世間一切煩惱和憂愁。銀鎖一雙眼大睜著,始終沒有睡意。他出神的望著窗外,空洞,空洞,還是空洞。第二天,天還沒有大亮,銀鎖就早早的下了炕。母親尚在沉沉的睡意中,他悄悄的出了門。直到晚上,才又摸黑回了家。母親問他去了哪兒,他也不多言語,隻說隨意轉轉,便悶著頭,狼吞虎咽的吃起飯來。嚼食的速度也是很快,飯菜還未得到充分打磨,就被匆匆咽了下去,不時還會有被噎住的錯覺。飯後,沉沉的睡去。一連幾天,都是如此。銀鎖像是一個被定了時的機器,很是守時,早早的出門,晚晚的回家,隻是臉色越來越陰沉,越來越凝重,有著同齡的年輕人把持不住的一種冷靜。一開始,母親也沒有往別處想,覺得兒子隻是傷心難過,過一陣子會好起來。可誰知,這樣的狀態竟一連持續了七八天。這下,老人再也坐不住了,心裏泛起了莫名的恐懼感。這孩子,到底是咋了?他爸走了,傷心在所難免,可言行卻讓人琢磨不透。母親一下子想起了村裏迷信的說法——莫不是被鬼魂纏上了?一想到此,母親不由得冒出一身的冷汗。老頭子已經撒手人寰,不可挽回。如今,兒子是她生活的唯一依靠。如果他再有個三長兩短,哪兒還有活下去的勇氣?沒念過一天學堂的女人,善良至極,也愚昧至極。她和村裏的人一樣,始終擺脫不了迷信的陋習。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便直奔李大仙家而去。李大仙,一位驅魔人。在這個迷信落後的山村裏,早已不是一般的人物。據說法力無邊,故有著非同凡響的地位。村民無論是建房,還是紅白喜事、甚至怪誕荒謬之說。隻要請她出麵,所謂妖怪定會魂飛魄散,祥雲也自會保佑。當然,事罷之後,還要討個紅包。母親慌慌張張趕到李大仙家,結結巴巴一頓囉嗦,李大仙早已聽得明白。頓時,一拍大腿,當即誇下海口:隻要她去做法,再難纏的鬼怪也會嚇得屁滾尿流,跑得沒了蹤影。一切交待完畢,隻等待一場好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