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們接二連三的開始鬧肚子,被傳染了似的,一趟接一趟的往茅房裏跑,原本臭氣熏天的地方,成了大家爭先光顧的寶地。俗話說,好漢架不住三刨稀,此話不假。一袋煙的功夫,工人們個個捂著肚子,有氣無力的躺在炕上,沒了精神,修路隻得暫時停止。大山裏的人們,在這片古老貧瘠的土地上,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對於他們來說,未曾見過大的世麵,修路已是大事了。現在,又趕上一大幫工人吃壞了肚子,接踵而來的壞消息像是捅了馬蜂窩般,一個連著一個,很快在小小的山村裏沸沸揚揚的傳開了。村長見狀,裝聾作啞,躲在家裏不再露麵。副村長劉虎威慌了手腳,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一切的問題,最終壓在了銀鎖的身上。小夥子畢竟見過世麵,有文化,有膽識,他知道,此事不容片刻的耽擱,於是跟大家打了聲招呼,便星急火燎的騎單車去了鄉政府。來到政府大院,三步並作兩步直奔李鄉長辦公室。李鄉長正悠閑的仰靠在老板椅上,雙腳搭在辦公桌上,一邊看報紙,一邊喝著茶水。銀鎖顧不上敲門,迎頭便闖了進去。“什麼情況!進屋先敲門!沒規矩!”李鄉長對這種無視領導的行徑大為反感,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從牙縫裏蹦出了幾個字。“對不起,我是梁家灣新來的村官,柳銀鎖,我有特殊情況要彙報。”銀鎖走上前,顧不得寒暄,言簡意賅的講了起來。起初,李鄉長並沒在意,依舊慢思條理的喝茶,漫不經心的看著報紙。可當聽到“四十八個人嘔吐不止”時,他“騰”的一下,警覺的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什麼,莫非是食物中毒?”咂在雙唇間的一根茶葉棍兒,被他使勁啐在了地麵上。“我???也不清楚,原因待查。”銀鎖支支吾吾的回應著。李鄉長翻起白眼皮,瞟了瞟銀鎖,隨即撥通了電話,對著話筒喊了幾句便掛斷了。他轉過身,有些煩躁:“鄉衛生防疫站的工作人員馬上就過去,人命關天的大事,還愣著幹啥?”說罷,腆著肚子,走出辦公室,司機小王忙跟了上去。“走,去趟梁家灣!”說完,三人一起鑽進了車裏,順著崎嶇的的山路向梁家灣駛去。梁家灣,一個彈丸之地,如熱鍋裏的水餃,沸騰一片了。鄉衛生防疫站的工作人員及時趕到。這些白大褂一邊忙著檢驗病情,一邊忙著給這些跑肚的工人做臨時處理。全村男女老少也大都放棄了農活,圍在工棚四周,脖子伸得像鴨子一般,帶著十二分的激情,卯足了勁瞅著裏麵,充當著十足的看客。半個時辰過後,一輛黑色小車,席卷漫天的黃塵,飛馳而來,停在工棚外的空場地上。“看,快看!領導下來調查咧!”圍觀的村民,越聚越多,議論紛紛,而沒了約束的小孩子,則圍著汽車稀罕的追來跑去,在混沌的成人世界中不受幹擾的戲耍起隻屬於他們的遊戲。李鄉長和銀鎖下了車,沒有做片刻停留,快步進了工棚,在人群中,一眼便認出了柳萬福。他大步向前,開口就訓:“咋的一回事兒?你這村長怎麼把的關?不出人命還好,要是出了人命,你可吃不了兜著走!”柳萬福臉上正堆積著慈善的笑容,如首長慰問前線負傷的戰士般,挨個看望著躺在木板上的工人,卻見李鄉長怒氣衝衝的闖進來,劈頭蓋臉的訓斥自己,猶如被猛的澆下一盆涼水,渾身冷得精透。“我……”,一時間支支吾吾的竟說不出話來。“行了行了……哼!”李鄉長粗暴的打斷話頭,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扭頭問起了身邊的人:“防疫站的同誌來了沒有?”“來了。”一個高個子女醫生,聽言,腳底生風般的跑至近前。“工人情況怎樣?”“病情基本控製住了,一部分工人已有好轉的跡象,個別幾個較嚴重的,我們已送到醫院做進一步的治療,估計問題也不大。”“嗯,那就好。原因查明了嗎?”“從症狀來看,初步判定是食物中毒,等檢疫化驗結果出來,才能作進一步的確定。”“好,要盡快查明。”李鄉長抬起手臂,瞟了一眼手表,似乎有些不耐煩了,轉身回頭,又對柳萬福說道:“修路暫停,你先做個初步調查,等化驗結果出來,再給我做個書麵的報告,有情況,隨時報告,一會兒我還有個會要開,就先走了。”李鄉長猶如一陣疾風,來時猛烈,去時神速,他坐進那款黑色轎車,攜帶著一股子中國式的官僚做派,一陣煙似的消失了。“媽的!來與不來一個樣!”望著揚起的滿世界灰塵,村長暗自咒罵著,一回身,衝著身後黑壓壓的人群喊道:“修路的有關人員,都到工棚裏,我有事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