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製內精英要實現自己的治村抱負,首先要得到體製外精英的認同,然後通過體製內外精英的互動,共同撼醒沉睡的村莊意識。1980年代初,南街和全國農村一樣搞起了聯產承包責任製,這個時候的南街與別的農村似乎沒有什麼不同,但是王宏斌可能表現出了某些與他人不同的思維方式,他決定收回大隊裏過去辦的麵粉廠和磚瓦窯廠兩個企業,由村黨支部、村委會代村民經營。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南街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創業,而最為重要的一步就是在村民自願的前提下收回承包地,走集體化的道路。王宏斌給村民的承諾是把地退了,人員安排到企業工作,不種田有糧食供給。10年時間,南街不僅打響了村莊的名氣,而且也創造了村莊的財富。南街走過的路正是王宏斌設計的路線,透過這個路線圖,我們也看到村莊精英在南街的驚人表現和無與倫比的作用。
精英目標不同,決定了精英境界。一種村莊精英治家不治村,另一種村莊精英治村也治家。兩種精英對於村莊都很重要,但村莊普遍缺乏的是“普世精英”。以我的觀察,治家的精英什麼村都有,隻要你留心,在發達地區的任何一個角落,幾乎都可以看到從村莊裏走出來的成功人士。在我工作的鄉鎮,這樣的人很多,他們文化水平並不高,在村莊裏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與眾不同,但生活的錘煉讓他們在市場的大潮中如魚得水。這些人是精英,但不普世。“普世精英”不同,他在村莊的氣息中可以嗅到自身的價值,因為在他身上有一種浸泡著村莊文化的悲憫情懷,散發出一種悲情的特質。這種悲情的特質時刻把他自己的命運與村莊命運捆在一起,他們有創造財富的能力,更有組織村民創造財富的能力。“舍得割自己的肉”,是這種悲情的外露。王宏斌的悲憫情懷在南街初創時期表現得淋漓盡致。
在村莊“普世精英”身上,我們看到不懈的鬥爭精神,這種鬥爭精神充滿維護公平、正義的人性光芒。“普世精英”為了實現他的普世目標,可以持之以恒地為之奮鬥,可以與一切敢於阻撓目標的行為鬥爭,這一點不僅在王宏斌身上表現得特別突出,而且在許多成就不如王宏斌,卻同樣受到群眾愛戴、被媒體廣泛宣傳的農村支部書記身上也表現得十分突出,隻不過是他們的鬥爭策略和方式不同而已。南街的鬥爭主要是鬥私,王宏斌說得最多的話就是:“讓南街人富得一分錢存款都沒有。”且不說這個論斷是否合乎邏輯,按照這一邏輯分析,財富不在個人就在集體,集體的財富大了,怎麼分?這就必須建立一種公平的利益分配機製,如果做不到這一點,王宏斌再牛也要翻船。所以,王宏斌不懈追求的不僅是建立村莊利益的公平分配機製,而且還要為維護這種機製作鬥爭。相信在這個方麵王宏斌作了長期鬥爭的思想準備,盡管我認為他的操作方法不一定都恰當,但是能夠把公平的旗幟在村莊裏高高舉起,能不得到群眾擁護嗎?
村莊的“普世精英”胸懷遠大目標。讓南街人都過上好日子是王宏斌的理想和目標,但怎樣才能讓南街人都過上好日子?王宏斌是全國村莊精英中最早的覺悟者,他知道農業是過日子,而隻有辦工業才能過上好日子。可是沒有本錢辦不了企業,沒有本錢做不了大事,錢從哪裏來?這時候,王宏斌做了一件可能是他一生中最為自豪的事,就是從承包經營中折回去走集體化道路。實際上,在中國少數幾個名村的實踐中,我們同樣看到了類似的做法,隻不過別人隻做不說,而王宏斌是做了還要說,居然還宣稱南街是中國土地上最後一個人民公社,引來非議不說弄不好還是路線錯誤。在看王宏斌的講話錄像時,不時聽到他說咱們農民文化水平不高,但知道堅持毛澤東思想是寫在黨章裏的話,誰能說他有錯?中國的許多事沒有王宏斌這樣的農民還不行。小崗分田也是。從法律意義上講,小崗人分的是人民公社的田,但這些人硬是分了,最後還分對了。那個時候的農村精英不是都能看到土地集體化後的潛在優勢,不然就不是工業時代的城市化,很可能就是工業時代的鄉村化。當然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