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普世的村莊精英(1 / 3)

在南街我最想見到的人是王宏斌。對於這位“莊主”,我是久聞大名,從心底裏深懷敬佩。南街的成功,似乎讓我看到一種村莊發展的範式。我可以不去管南街的未來,也可以不在乎外界對於南街的爭議,以今天南街建立起來的村莊秩序和發展成就,無論如何都值得人們給予足夠的尊重。因為我熟悉農村,在農村的土地上揮灑過汗水,窮盡了最寶貴的青春年華,我知道在農村做事不易,做大事更不易,而王宏斌做好了,不管他以怎樣的方式,也不管人們對他的方式如何理解如何評價,似乎都不應該影響我把最崇高的敬意獻給他,把最誠摯的祝福送給他。

我非常希望有機會告訴他,我對於南街的看法。盡管這對於他並不重要,甚至可能毫無意義,但是對於我卻是一個深入了解南街的機會。可是見他不易。吃完午飯,我早早地等在村委會,見人就問,見人就自我介紹,怎樣才能見到你們王書記呢?多數人都還客氣,說,沒見人在村委會。等了很久,有個人指著一間關著的辦公室告訴我,王主任在辦公室。我順著這人的指引敲門,老半天王主任才開門,我立馬又自我介紹,講自己為什麼來南街,希望如何雲雲,豈知這位先生一句話就把我給打發了:找黨辦雷主任。

這種結果倒不意外。經常去東莞招商,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名村、富鄉多點尊嚴搞點派頭不足為怪,不然全國的鄉鎮黨委書記都去拜訪人家,誰也沒閑工夫接待。折回來,正巧碰上雷主任。雷主任倒是熱情,說是剛接待過某理工大學的一批研究生,答應盡量回答我提出來的問題。我像學生一樣,向雷主任問了幾個問題,好像是在鄉村治理中南街模式有標本價值嗎?南街著力營造的意識形態氛圍在教育農民的過程中真的很管用嗎?南街的未來會怎樣?他沒有直接回答我,好像談的都是教育農民的問題,我記得他反複強調過“關鍵是教育農民,把農民教育成為具有共產主義覺悟的新農民”。他說我聽,怎麼做他卻沒有細說。在雷主任看來,似乎南街的意識形態還是管用的。臨了,他送給我一套南街的對外宣傳材料。

我不能在村委會傻等王宏斌,我沒有這種耐心,也不願意在南街太失自己的自尊。見不著王宏斌自然遺憾,但似乎並不影響我對於南街的考察。其實,我很早就開始關注南街,而且我對於南街的全部理解都是來自黨內報刊,沒有受到過網絡輿論的任何影響。因為我沒有興趣去跟一個村莊計較走什麼道路,我始終關注的是南街成功的路是怎麼走出來的,以及決定南街成功的因素。以一個鄉鎮黨委書記的經驗,在南街成功的路上,關鍵幾步沒有非凡的膽識和氣魄是邁不過去的。承包地回籠,不要說與政策相悖,就說村民的錢袋子和米袋子誰能保證能夠更滿?還有非現金分配方式,等於在南街確立了勞動價值均等的價值觀,與平均主義分配方式無異,在多勞多得的社會價值觀背景下,人們的內心世界真的就如此單純?把這些工作都能做順暢了,靠什麼?靠村莊精英覺悟了的村莊意識和人格魅力。

南街的精英決定了南街的成功,而王宏斌又是南街精英中的傑出代表。在我看來他的確屬於那種威猛型的村莊精英,是能夠駕馭眾精英的精英。應該說,1980年代的農村,村莊精英普遍都還在村莊,體製內精英也好,一個兩三千人的村莊能沒有幾個精英?況且南街雜居著兩個民族,這樣一個村莊一定有著深刻的村莊記憶,有著不同類型的村莊精英,宗教精英、宗族精英、經濟強人等各方麵的精英與體製內精英對峙,這將是一個多麼複雜的局麵。有資料說,王宏斌曾經在縣裏的一家公司裏做事,是老書記把他接回來的。他開始擔任一個生產隊的隊長,直到實行聯產承包責任製的時候才當上了村支部書記。作為體製內的精英代表,王宏斌能夠駕馭村莊各方麵的精英,並把各方麵的力量團結在他的旗幟之下。以我對於村莊的了解,這是相當了不起的。王宏斌真的有什麼特別的能力嗎?我以為王宏斌除了有比較鮮明的個性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他僅僅讀過幾年書,連小學都沒畢業,他靠的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