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被寄存者(1 / 2)

奔水芝桐不是對奇聞異事能甩手放得下的人,自從芝果住到他家裏來的時候,他就在搜尋一切與之相關的信息。爸媽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倆人完全不把芝果的到來當成累贅,覺得像是家裏多個女兒,隻不過這閨女的性格奇怪了點兒。但芝桐不一樣,相對父母來說,他可算家裏最能操心的人,雖然總要故意表現得好像對什麼都不太在乎的樣子。他對這個突然造訪“入侵者”一直心存芥蒂,在沒掌握足夠的信息之前,隻把她當做一個“客人”。從高二起,芝桐一有空就研究百年來奔水家的曆史,為此,他查閱了幾乎所有八大家族相關的事情。為了能更好的獲取一些隱藏信息,他大學的時候特地去學了生物科學,但學習的知識並非預想的東西,出國後主動去修了個更偏門的偵察學,畢業時雖隻拿到了一張理學學士文憑,但偵察學方麵已經達到了專業的水準,能用在實踐上的少之甚少。在幾年的求學期,他並沒有放棄查找關於奔水芝果母親的線索,爸爸對這個妹妹的印象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總挨罵,沒記性。”這女人雖說是自己的姑姑,但從小到大沒見過幾次,芝桐連她長什麼樣子都很模糊,直到開始搜尋資料才漸漸想起以前的一些小事。芝果媽媽的名字比較特殊,寫做“喊翹”,家裏人念做“含巧”。在老一輩人的記憶裏,她是個瘋瘋癲癲的丫頭,從上小學開始一直都惹事不斷,跟百裏家的敗家子百裏征慎和聞人家的小騷貨聞人思妝混一起,被稱為“八四三敗類”全稱是“八大家族複姓四字名的三個敗類”。百裏征慎在當時是個有名的紈絝子弟,吃喝嫖賭抽樣樣齊全;聞人思妝從十幾歲就愛勾引男人,攪得男方家破人亡的事情接連不斷;奔水喊翹到處惹事生非,潑漆塗牆坑蒙拐騙。家人為著三人操碎了心,等到初中畢業就一並送出了宿森地區,說是讓他們到外麵遊學鍛煉,實質上是不想放家裏礙眼,在當時,八大家族的人都希望他們三個別再回來,自己家人也當他仨沒出現過。一出宿森,三人人間蒸發一樣,真的一點音訊都沒有,整整十年過去了,八大家族的人幾乎把他們三個忘得一幹二淨的時候,奔水喊翹毫無征兆地回來了,帶著她剛出生的女兒,當被問起百裏和聞人的時候,她事不關己似的冷冷說一句,“他倆都死了。”稍多問一點兒,她就很不耐煩地皺著眉,“你們煩不煩,人都死了,跟你們還有他媽的什麼關係?”時間一長,誰都也沒再提起百裏征慎和聞人思妝,直到喊翹去世,都沒說過他們三人那十年中去了哪裏做了什麼,沒說他倆怎麼死的,她為什麼回來,更沒提起過芝果的父親是誰。芝桐對隨手即得的舊聞很不滿足,不甘心隻是如此道聽途說,他自己去找墨根老學校裏的檔案,但以前的小學已經被合並,初中原址也早推掉建成了立體停車場,墨根圖書館裏找到了老學校的校誌但並沒有這三個人的記錄,細想的確不會有學校會把丟盡臉麵的差生放進校誌年鑒裏。他去問已經有點老年癡呆症狀的奶奶,聽到許多稀奇古怪到不足為證的事情。奶奶說當年這三個人剛出生的時候,八大家族都覺得他們是會成大器的人才,百裏征慎出生時百裏家滿園的桃花齊開,整個大院子裏裏外外都充滿了沁人的香氣,老爺子嫌棄桃花太浮才給他用了“慎”這個字。聞人思妝是夏天出生的,出生前大白天突然烏雲密布,驚天劈雷傾盆大雨,等她傍晚出生時雨停雲散,雙彩虹橫跨整個天空,她的爸爸認為思妝的到來是對聞人家的裝扮,才起了這個名字。喊翹是秋天出生的,半夜新月當空,本應該是夜深人靜之時,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八方鍾聲大作,墨根城裏睡得好好的人都被吵醒了,直到喊翹落地,鍾聲才漸漸消逝,奔水當家的從鍾聲和新月選了“喊翹”二字。其實,當年冬天,車非家生了一個兒子,同樣有驚奇事,漫天下起黑雪,全城一夜間都變被黑色覆蓋,車非家的兒子生下來不到一個月就死了,怎麼都查不出病因,那孩子剛定下正式的名字——車非執烏,可惜就隻能用於刻在墓碑上了。後來等三人離開宿森後,老人們偶爾會湊在一起談論這幾件奇事,惋惜著揣測若車非家的兒子不死的話,四個人在一起興許能幹出什麼大事來。所有怪異的事情對於有著科學探索精神的奔水芝桐來說隻能當做笑談,至於他們幾個出生時到底發生什麼芝桐也沒興趣知道,他想知道的隻是三人出去的那十年,還有喊翹回來的這十年,整整二十年,沒理由找不出蛛絲馬跡,總有什麼會留下來吧。調查事件沒有計劃中那麼順利,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芝桐處於毫無所獲的狀態,他不斷整理推敲已獲得的資料,發現很多原來覺得不可信的反而變得真實起來。在百裏家小輩中傳言,百裏家老宅裏百裏征慎的房間一直維持著他離開前的原樣,老宅裏也的確種著滿園桃花,不過花期時間根據春天的溫度有早有晚,因為桃花樹品種不一,十幾年裏沒見有同一天開花的時候。從征慎老房間看來,他的確不是什麼善類,還藏著以前留下的大麻、不少散落的牌九,耍詐的撲克錄像帶,搶來的名牌手表,還有一摞摞的色情雜誌。百裏家把屋子原樣封鎖,以此告誡長輩們要對現在的孩子嚴加管教。百裏氏的長輩們對征慎的事情閉口不談,隻有家裏的幫傭會偶爾傳點兒閑話出來,可以明確的是,從任何方麵看不出多年來百裏家的人有聯係或資助過征慎。八大家族中上四家是百裏、平、及、奔水;下四家是車非、朝、度、聞人。上四家家規較嚴,家族的人在宿森地區算是有頭有臉的上層,參與政治經濟等方麵的決策,各家也頗有運籌帷幄的手腕。下四家則多是小商販、黑社會、神棍和藝人,家規自然不會很嚴,有些還為非作歹助紂為虐,並不是說下四家就沒了規矩,隻是相較上四家來說寬鬆很多,走的路線也相當市井化。或許是下四家的緣故,聞人家的情況與百裏家截然不同,聞人家還經常把思妝以前的事情當做茶餘飯後的笑談,說如果她現在回來沒準還能撈個小明星當當,傍上個暴發戶做個少奶奶也不是不可能的。思妝小時候的事情多如牛毛,但能作為參考的卻無一二,聞人家在思妝離開的十年中至少有五六年還是堅持給她彙了數目不少的生活費,後來是思妝主動拒絕才斷了彙款,幾年後也就失去了聯係,奔水喊翹回來之後,聞人家並沒放棄找尋思妝,結果可想而知,人是怎麼都找不到的,僅有的線索也斷了,現在沒人再要去追問思妝下落,隻是把她當做已逝的家人。芝桐很難能遇到聞人家的孩子,他家多數的後輩都在演藝學校或民間藝術團體,芝桐為此還特地交了個做平麵模特的女朋友,論關係是聞人思妝侄女的閨蜜,可芝桐跟她實在談不到一塊,不到半年還是以和平分手告終,在她那邊套到一些關於思妝離開那十年裏有聯係的那幾年的事情,聽說三人賣藝打零工混了幾年,靠著奔水和聞人家寄來的錢生活得不算辛苦,後來他們三人得到了什麼信息說是要回來,可斷了音訊後誰也不知他們到底是否真的回過宿森地區。奔水家照顧喊翹的老保姆已經過世了,她精神不大正常的時候曾經到及家問診過,看老病曆沒有什麼特別的記錄,基本上記載的都是喊翹一個人在說些藝術上的事情,稱不上係統的理論,角度還是很獨到的,但完全沒有那二十年間的事情。“這個病曆可能是假的麼?”及清晨看著手裏的病曆,“太像真的了,怪了,你看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指著一頁上的圈點塗抹的字跡。“你確定?我沒見過及家其他病曆,有很大不同嗎?我隻能保證這病曆的確是給喊翹看病的人寫的。”奔水芝桐見清晨不像是在說謊,“你要是能搞到更真的病曆,我幫你弄清楚你的座印上的能力。”“這麼劃算?”經常看爺爺寫的病曆本,他至少有八成把握覺得這本是偽裝出來的,從字跡來看,這本更像是自己老爹及樸渠寫的。真正的病曆如果不在本家的庫房中的話,很可能就在自己家裏。“給我些時間,估計沒被銷毀的話,還有機會找到真的病曆。”“那我的病呢?”芝果在一旁聽著二人的討論,不由得認為有點跑偏,“你這個醫生不是為了給我治病才來的麼?怎麼就變成看我媽的病了?”“你覺得自己有病嗎?”及清晨把芝果的病曆放在她麵前,攤開,“你不是怕麻煩嗎?一直有病,不就省得麻煩了?”奔水芝果翻看著自己病曆裏的內容,“這裏麵寫得太誇張了,我哪有精神錯亂啊?更沒人格障礙和精神分裂。他們是怎麼下的診斷?寫成這樣不會有問題麼?會不會把我抓到精神病院去啊?裏麵還說我被強製用藥,我怎麼不記得有這種事情?”及清晨抓了抓頭發,“要把你送精神病院的話早就送了,為什麼會這麼寫我不知道,但以後你想怎麼編,咱們可以一起弄,做成很棘手又不太誇張的,隻要能保證維持現狀的生活,應該不會有啥麻煩找上門。”清晨不過是現學現賣,他認為老爹當年寫喊翹的病曆肯定也是爺爺出的主意,為了不讓及家惹上什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