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航員左手壓在控製台上,台麵上顯出五個紅黑相間的點。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圓點,發出輕微哢哢嗒嗒的聲音,大約連續敲打了一分多鍾,麵前的大屏幕上出現一個紅色六角星。六角星越來越紅越來越亮時,領航員將右手食指點在控製台上,紅色的六角星周圍開始向四周長出黑色的細線,細線隨著食指的移動在三維空間內不斷延伸擴大,每個交叉點都標記著一顆紅點,每個紅點上又會長出新的線路。度謙湊到奔水芝桐身邊,小聲問,“我咋不明白他在想啥?這麼複雜的玩意兒是地圖?還不得走懵了?”奔水一直仔細地聽著領航員和船長的想法,船長跟副船長商量確定要將聖城內河作為出口,進到聖城裏就能免去很多麻煩事情。領航員認為尋找出直接到內河的路太繁瑣,如果願意隨機進入一條河的任何位置能方便很多,畢竟極少有船兩次遇到這種破事兒。三個人在想法上爭執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遵從了船長的規劃,找到一條可以進內河的路,在人身安全上更有保障。經曆過被荒蟒豪吞後的船員,精神狀態低迷,戰鬥力大大削弱,在普通河段行駛時若再遇到大河妖,八成還是得全軍覆沒,連帶這他們幾個性命不保的概率也相當高。“荒蟒豪吞?”奔水見船長他們三人對此事胸有成足覺得很奇怪,相反度謙問的那五個船員卻一無所知,發生狀況的時候慌亂得手足無措,明明同是在一條河上討生活的人,是什麼造成截然相反的反應?“船長,什麼是荒蟒豪吞?”船長笑著示意奔水他們幾個別著急,先坐下,“事已至此,緊張著急都沒用,放心慢慢來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船長,為啥你們仨怕河鬼河妖,不怕這事兒,那些船員正好相反,你們不是一起工作的麼?”及清晨很納悶,“我們聽說消失事件都是傳說的。”“嗯,對外都是說傳說的,畢竟沒證據,這條河上死死傷傷那麼多。”船長說話時比以前輕鬆很多,精神狀態簡直跟前幾天判若兩人,“在一河城混的並不都在同一條河上,我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船長和副船長在領航員判定路線的這段時間,跟及清晨四人聊了荒蟒豪吞的事情。傳說中船隻消失的事情在一河城釜鉗教的高層內部叫做荒蟒豪吞,隻有釜鉗教裏專門處理荒蟒事務的人才知道其中的緣由。專門處理荒蟒的部門以一條河河道管理為障眼法,主要培養應對豪吞事件的專業工作人員,部門一共不過百餘人,分為研究、行駛和清理三種工作崗位。領航員、副船長和船長屬於行駛類,也是其中最少的人,基本上是專供釜鉗教內需要豪吞行駛的機密事務。超過一半的成員是從事清理工作的,一河城的清理工作幾乎每天都要進行,對於一般行船算是極小的概率事件,但對於清理人員來說就略微頻繁了些,豪吞事件大約每五十天能攤上一兩次。解決豪吞的對策則是由研究人員給出,船上的控製台也是他們研製開發的。說起荒蟒確實是比傳言更邪門的東西,誰也沒見過荒蟒到底長什麼樣子,蟒這個說法來自頌域創立時的傳說。說是在很久以前,頌域這片土地上全都被堅硬的岩石和尖細的碎石覆蓋的,在寸草不生的石頭地裏有一條吞食萬物的巨蟒,把路過頌域的神靈也吞掉了。吞食神靈不久之後,頌域來了位強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就把巨蟒給收拾了,囚禁在一個石頭監獄中,那個被巨蟒吞掉的神明也被困在頌域。在強人的要挾下,神明被迫將這裏石頭地變成了肥沃的土地,將周圍的人引到頌域,落地生根進行區分教化。故事到這裏隻是個開始,神明被強人囚禁了很久終於爆發了,等到了一個機會,把巨蟒放出去企圖吞掉強人,這事兒想也知道,強人對付過一次巨蟒,大不了再收拾一次而已。但這次強人並沒有把巨蟒放回石頭監獄,而是限製在了河裏,圈定了很小一部分石頭土地給它在岸上駐留,這部分土地就是一河城那片永久荒地。犯罪逃亡的人進入那片地域生活即可免罪,有膽量住在那裏的人多大的罪過跟荒蟒豪吞比也都能忽略不計。“這種處理方法就是在威脅那個神靈。”及清晨扭頭瞅瞅空繼,“他們說的強人九成九是朝術。”船長和副船長連連點頭,“沒錯,那個人是朝術。巨蟒所到之處幾乎都是一片荒涼,我們就叫它荒蟒。從來沒人見過它長什麼樣子,河裏岸上的行動也沒規律,就隻能靠研究人員逐步開發被吞的地圖。”“這個地圖是用探測器繪製出來的嗎?”空繼指著屏幕上的線路,一手暗中接通控製台的係統,讀取其中的數據,“這個地圖是荒蟒裏的全境圖?”船長搖搖頭,“不知道荒蟒到底有多大,不過如果到了地圖上沒有的地方,釜鉗教的船裝有嗅探裝置,找尋最近的已知地圖區域,然後把經過的路徑再繪製出來,補充進地圖庫。”“這些都是自動完成的?”及清晨看著龐大複雜的地圖,不由得感歎,“你們到底發達到什麼程度,這些東西看起來跟今城不相上下。”“怎麼可能是不相上下,故城今城發達得多。”空繼馬上跳出來爭辯,“他們隻是民用工業比較強,在這方麵,故城和今城早都已經全部用機器人和全自動化替代了。”“你們又不需要養這麼多人。”清晨對頌域的現狀愈發覺得離奇,“你們對付得了荒蟒為什麼會害怕河妖?”“其實我們三個都沒有進過河道。”副船長長歎一口氣,“這次的任務也是被迫的,我們三個以前一直是在一河城裏荒地那一側,荒蟒最經常出沒的地方等待時機,拿著任務直接抵達天懲軍總部的地下通道口,辦完事情後聖城內的釜鉗教會派人護送我們由陸路回一河城。河道上的河鬼河妖出沒頻繁,據說有些殘暴至極,既不遵從頌域的法律,也不守各教的教義,無章法可循,比荒蟒可怕多了。”度謙點點頭,“這倒也是,好歹荒蟒還有張狗屁地圖能看。河鬼河妖搶劫沒必要定點作案。對了,還有,你們說的那個石頭監獄,是不是眾神罰獄?”船長搖搖頭,“那麼遙遠的事情,沒什麼人在乎它確切在哪兒,是不是真事都不知道。不過肯定不是眾神罰獄,那個監獄建了沒幾年,最多也就是近二十來年的事情。”“神殿。”奔水從背包裏拎出相機,翻出神殿照片,遞給空繼,“神殿是全石頭的,也隻有這裏關聯著朝術、朝在和真神。”空繼將照片投射在控製室的牆壁上。“嗯,我也是這麼想的。”清晨指著照片上的細節,“石頭什麼的都能看到,那個天花板上的鏡子,能映照出地板上的異樣,荒蟒稍有動靜,上下的差異顯而易見。”度謙突然高舉雙手,“我覺得吧,既然誰都沒見過荒蟒的樣子,這玩意兒是不是能大能小,大到能吃掉那個傻逼的神,變小的時候小到看不見。”說完雙臂畫了個大圈,雙手合掌拍了一下,伸手右手,做出一捺長的手勢,“能吃掉真神的東西,隨隨便便就被朝術這種凡人捉到還真他媽的讓人想不通。”“那是因為他跟咱們一樣,不是一個人來這裏的。”奔水無所謂的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悠哉哉地瞅瞅及清晨,“你是不是想出怎麼對付朝術了?”清晨咧著嘴傻笑著,“嘿嘿嘿,想是想出來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從背包裏掏出手機,衝著空繼和度謙晃了晃,“我想了個方案,要不要試試看?”“你的方案跟手機啥關係?”度謙一把搶過清晨的手機,前後看了看,沒什麼特殊的地方,使勁兒塞回給他,“有屁快放!”空繼左右擺頭,皺眉盯著及清晨,“先讓我猜一猜,我們已經把朝術定為可以無限次歸零的凡人,不管他的座印能力該叫啥名,作用就是迅速回複到初始狀態。一般來說大家想到的方法是用這條蛇吃掉它,也就是真神等著那個有能力收拾荒蟒的同伴死掉了才對付他的主要原因,他沒把荒蟒再次收回石頭監獄,這就說明他本身是沒什麼能力對付荒蟒的。至於為什麼荒蟒隻在一河城活動,這點沒有更多的信息,暫時無法推測。這麼幾千年來積累的地圖也是朝術擺脫荒蟒的方法,畢竟其他人會死,荒蟒不會死,他怕被豪吞,借由釜鉗教在眼皮底下搞事情,一代代積累出地圖就有了對付豪吞的有效方法,真神就不能再利用荒蟒對付他。”“對對對,這個荒蟒,他媽的派不上用場。”度謙吸吸鼻子擺擺手,“這招沒用。”空繼繼續分析,“一般對付不斷再生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一炮轟碎,碎成碎片,沒有複原的機會;另一種就是不斷蠶食,長出一點就吃掉一點,不停吃不停對抗新的生長。你打算用哪種?”“轟碎肯定不行,他不是修複,是歸零,就算碎成渣還是會歸零到初始狀態。”奔水示意及清晨不用考慮這個方案了。清晨搖晃著手機,“看這裏看這裏,我才不會選你們那些老套的方案!頌域的科技水平沒有空繼的今城高,如果空繼要侵略這裏的話,隻要掌握數據渠道就掐住了命脈。這個數據傳輸模式還能對朝術進行製約,就像這隻手機,要它死機很容易,內存溢出就成,這也算是豪吞的一種新形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