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巡捕房出來已經是傍晚,金四喜做東請吃飯,席間,金四喜把我被怪小孩勾了魂魄魘住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講了一遍。原來,殷泣一進那屋子便發覺怪小孩隱匿在那幅油畫上,所以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在油畫上下了禁製,把怪小孩困住。“殷博士不是支開我麼?嗬嗬,其實這是我們原先就套好的。”金四喜沾沾自喜的拍著胸脯,“若是屋內有異,通常殷博士會不動聲色的把我支出去,由我去搞外援。”“搞什麼外援?我狐疑的問。你們是怎麼知道聞家的小孩幾年前就死了的?”金四喜聽完一樂,頗為得意的說,“縷縷,你還記不記得,聞先生是做什麼的?”“洋行買辦啊!”我說口說道,有點不明所以。金四喜又問我知不知道聞家的有哪些地方不對勁,我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其實是覺得聞家哪裏都不對勁,所以就沒辦法特別突出的找出更不對勁的地方了。“是車。”金四喜得意道,“聞先生是個洋買辦,家產雄厚,可這樣的人,你就沒覺得他家少了什麼?”我用力想了想,並不是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而是聞家處處都透著一股子古怪的氣息,所以便不會覺得那個地方更為突兀一些。“是車。”金四喜笑著敲了一下桌子,“縷縷你想啊,洋買辦,家產雄厚,又有兩個正值學齡的孩子,他們家不應該沒有車啊。可事實上,我們之前查了,聞家的名下確實沒有車,而且,兩個孩子也並沒有在適齡的時候送去學校。而且家中連保姆都沒有請。”我還是有些懵,抬頭看著金四喜。金四喜大概是心情不錯,這家夥似乎從來都是個沒心沒肺的。一邊喝著茶水,一邊比手畫腳的說。原來殷泣將他支開,他回到車裏之後,並沒有找到什麼寶鏡,細細意思所,覺得殷泣在他離開時特意把“車”字咬得得特別重,就留意了一下聞家的院子。金四喜是上海灘裏的紈絝,自己雖然是個小巡捕,但上海灘上流社會的範兒總還是有的。像聞先生這樣的洋買辦,身家不菲,家裏又有孩子,沒道理沒有車的。那車哪裏去了?聞先生經濟上沒有問題,不會賣車。那麼,再往深了想,是不敢坐車了,為什麼不敢?車禍的嫌疑顯然是最大的。所以他趕緊聯係了巡捕房的資料室,這一查,竟然真的就查出了三年前的一起車禍案。“我拿到照片一看,車禍的女主人翟麗就是聞先生的太太,而當時車禍身亡的兩個孩子正是聞先生和聞太太的一對雙胞胎兒子。”金四喜說完,得意的看著殷泣,“怎麼樣?殷博士,我的領悟能力強吧,簡直是天生作偵探的材料。”殷泣撩了他一眼,輕輕抿了一口茶。我反複咀嚼金四喜的話,還是覺得不對勁,“可那兩個孩子不是被診斷死亡了麼?怎麼會活過來之後又死了第二次?”我有些食不下咽,一邊擔心小姑姑,一邊又被今天這一通事兒搞得精疲力盡,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樣。金四喜眨巴眨巴眼,“我也說不好。”說著,扭頭看殷泣。殷泣依舊神色自若的吃著服務小姐特地從隔壁西餐廳打包回來的五分熟牛排,刀叉抨擊盤子發出茲拉茲拉的聲音。一旁的服務小姐大概沒見過來火鍋店吃牛排的,但是抵擋不住金四喜的金錢誘惑,還是從隔壁訂了五分熟的菲力給殷泣。我鄙夷的看著殷泣,覺得這麼個人實在是即可惡又沒同情心,如果可能,隻要事情一了結,最好再也不見。金四喜見他不答話,訕訕的摸了摸鼻子,苦笑道,“當時確實是死了,不過我後來派人去了火葬場,們你猜怎麼著?”我心中一寒,莫名覺得脊背發寒。“那兩個孩子剛推倒火葬場,家人又不讓煉了,匆匆忙忙就把屍體帶走了。”“難道是死而複生?”這種案例其實也不是沒有過的。我扭頭看那個叫劉蓉的女法醫,她從一開始就沒怎麼說話,目光偶爾和殷泣交彙時,低斂的眉眼中總有光華散過。“蓉蓉姐,你怎麼看?”我搬著凳子靠過去,隨手夾了塊牛肉丟進鍋裏。劉蓉放下筷子,扭頭看了殷泣一眼,壓低了聲音道,“今天早晨,詳細的屍檢報告才出來,聞晴明和劉瑜的死因是休克性失血過多導致的死亡,也就是說,人是活著的時候被抓爛腹部,並失血死亡的。而兩個孩子。”她話音一頓,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索怎麼說才能更好解釋接下來她將要公布的詭異現象。“我查看了現場的血跡和出血量,很難想像,兩個孩子雖然也是被撕裂腹部,但現場留下的血跡隻有兩個大人的量,而且,孩子身上的傷是死後造成的。”金四喜咬著筷子,“要麼兩個孩子的血是被放走了,可誰這麼變態要放孩子的血?要麼就是,壓根就沒有血。”他話音一落,所有人的視線都有誌一同的看向殷泣。很顯然,這種非常識性的問題,沒有人比殷泣更適合回答。“養屍。”殷泣丟下兩個字後,突然丟了刀叉猛地站起來,轉身往樓下跑。金四喜選的位置是二樓靠窗臨街的包間,殷泣跑出去後,金四喜第一個追出去,劉蓉坐在原位沒說話,我則爬在窗戶上往下望。中午時間,街上人潮湧動,隻見殷泣風馳電掣的衝進人海,一眨眼就不見了。金四喜站在門口比手劃腳了一陣兒,回來時就跟炸了毛的耗子似的。“這回好,人跑了,你們說,怎麼辦?”他一屁股坐到我旁邊,抓起殷泣的牛排啃了一口,“我去,呸呸,竟然不加調料。”我愕然的看著那塊牛排,想象著殷泣吃它時的樣子,莫名的,脊背一陣陣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