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帶我回來(1 / 2)

“噗!”飛濺的血液漸得到處都是,聞晴明依舊是麵無表情的,那種驀然和冷酷,我曾在金四喜的臉上看見過。他,也是被催眠,被控製的吧!我瑟縮著身子恨不能把自己從這殘酷的刑場裏抽離,可是並不能。獼猴因為頭頂劇烈的痛開始掙紮,聞晴明雙手用力扣住它腦袋上被劃開的傷口,獼猴的身體早就被特殊的藥水浸泡過的,骨肉柔軟,經不得它這撕心裂肺的掙紮,整個身體便從皮囊裏蹦脫出來。血葫蘆一樣的小猴在密室裏到處衝撞,幾次從我眼前略過,那種濃鬱的血腥味使我一生難忘,即便是後來回歸正常的生活,也總是偶爾夢見著慘烈的場景。我覺得我是在尖叫的,酸意在喉嚨裏翻滾,眼睛澀澀的仿佛要從眼眶裏擠壓出來。“別怕。”“誰?”“閉上眼睛。”略微冰冷的手擋住我的視線,一股巨大的拉力拉扯著我,仿佛要將我從這裏撕扯分離出去。“金娃娃,銀娃娃,你是我的好娃娃。”老唱機發出破碎的聲音,我的意識漸漸渙散,耳邊隱隱約約傳來殷泣的聲音。從來沒有哪一刻,我的心情會想此時此刻一樣期待一個人的出現,這簡直就跟救命稻草一樣。我拚了命的大喊了一聲,“殷泣。”然後氣喘籲籲的睜開眼,刺眼的陽光從洞開的窗欞照射進來,那久違了的生命感一下子衝進我的心田,竟然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不要錢似的“劈裏啪啦”往下掉。“哎呦,我說縷縷,你這又是怎麼了?說哭就哭了。”金四喜一張大臉湊過來,笑得真跟一隻偷了腥兒的大尾巴狼似的。我心有餘悸的抬頭看殷泣,發現他正在拿著手帕壓著掌心,素白的帕子被血滲透了,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我眨巴眨巴嘴,才感覺到嘴裏有些異樣,伸手抹了下唇角。血?“別怕,殷博士的,救你呢。”金四喜忙解釋道,“你剛才可把我嚇壞了,人一進屋子就不對勁兒了,直勾勾的往哪兒一戳,一站就是三個小時,你說嚇人不?”一邊說著一邊朝殷泣怒了努嘴,“我差點就給你扛醫院去。”他說得有聲有色,我愣愣的也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求助似的看向殷泣。“行了,收拾收拾都回吧!”誰知道他竟然隨便擺了擺手,一副無所謂的往出走。“唉!殷博士?”“殷泣?”我與金四喜對視了一眼,趕忙追了出去。我衝上前去攔住殷泣的路,張開手臂不讓他下樓,擰著眉說,“你到底什麼意思啊?救不救我小姑姑啊!”殷泣一邊皺眉看著我,一邊不耐的用腳踢了踢地板,“你還不明白麼?”我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明白什麼?”“催眠的關鍵。”“什麼關鍵?”“蠢。”丟下一個字,殷泣一把推開我,高冷的越過跟過來的金四喜,消失在走廊盡頭。“什麼意思?”金四喜還想追,被我一把攔住,“我失去意識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兒?”金四喜估計也懵了,歪著腦袋想了想,最後雙手一拍,“哦,我想起來了,殷博士要人拿來斧頭,把那個老唱機給劈了。”我心中一驚,催眠的媒介和指令都是從老唱機發出來的麼?一幀死了,老唱機被劈了,也就是說,我小姑姑也有救了?我連忙抹了一把眼淚,一把推開金四喜往七號病房跑。……事情看似就這樣落幕了,小姑姑回家了,我給爸爸打了個電話,爸爸又給小姑姑打了個電話,讓小姑姑好好照顧我,兩個人搬到一起住。搬家的那天,下了挺大的一場雨,上海就這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下雨,也說不定又發生什麼事兒了。小姑姑還在修養期間,因為之前的事兒,莫廳長放了話,讓她好好休息一陣子再說。金四喜一大早就來幫忙搬家,還帶了兩個巡捕房的兄弟當苦力。小姑姑做東請了幾人下了頓館子,打發走了兩個兄弟,金四喜就有種賴著不走的嫌疑了。小姑姑家比我再學校附近的公寓大,畢竟是南京曹家的女兒,比我這個流落在外的體麵多了。我心裏小小酸了一下,而後又有些清醒。南京曹家糟心事兒多,我跟爸爸出來單過,其實這麼些年也挺好的,當然,除了最近發生的這件大事兒。我是不知道巡捕房最後是怎麼結案的,小姑姑還沒銷假,具體的結案報告肯定看不到,最後隻能拐彎抹角的探探金四喜的口風。我把水果端進客廳,金四喜正吃的溝滿壕平的坐在沙發上剔牙,時不時把目光朝我身上溜了溜,笑嘻嘻的說,“縷縷啊,你給我說說,你那天到底看到什麼了?”拿著果盤的手一抖,水果劈裏啪啦掉了一地。“說什麼呢?”小姑姑甩了金四喜一記眼刀子,“吃你的蘋果。”金四喜嗬嗬一樂,撿起蘋果在衣擺上擦了擦,“哢嚓”一聲咬了一大口。我側頭看了眼小姑姑,又總覺得有些怪,心裏踹踹的,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金四喜也不是個沒事兒的,閑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我跟小姑姑忙著整理屋子,捯飭捯飭就過了時辰,抬頭一看,眼見著都十點了。送走小姑姑,一個人的時候,房間裏就顯得特別的空曠,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夏夜的風難得有些沁涼,我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恍惚間還想著些事兒,比如後來一幀是怎麼進的四院,比如兩個獼猴為何會突然發瘋殺了聞家夫婦,比如明明已經死亡的猴兒後來又會毫發無傷的跑到同慶王府去了。“曹縷縷!”“曹縷縷!”“曹縷縷!”恍恍惚惚中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猛地睜開眼,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身處之地。同慶王府!竟然又回到這裏了?我不敢置信的看著四周的擺設,還是之前竹軒閣的二樓密室。兩隻金絲楠木的棺槨還在,地上的血跡已經幹涸,到處都是幹涸的獼猴血腳印和糾結的皮毛。我心下已經,那些極其不好的回憶再一次用上心頭,整個人都懵了。我不是已經從一幀的催眠術裏掙脫出來了麼?一幀都死了,唱機也壞了,我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裏?“很奇怪是麼?”低沉的嗓音即便是相隔了再久我也認得的。我猛地回身,果真見小哲平一郎穿著一間黑色的西裝,目光由於的看著我。“你。”我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你看得見我?”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我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隻是在心裏把殷泣這混蛋罵了個狗血淋頭。說好了的一切都過去了,特麼的現在又是什麼情況?一開始就看得見。他抿唇輕笑,笑容溫潤,說了一口蹩腳的中文。可這人看著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骨子裏絕對是個變態。他自己的兒子死了,然後把自己兒子的人皮剝了,套在兩隻獼猴身上,製造了兩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你不會很好奇後來發生了什麼麼?”他微微彎下身子,拉過角落裏的兩張椅子,一張放在她身後,一張自己坐下,一副準備觸膝長談的模樣。天知道我現在已經兩隻腿肚子直打顫,恨不能從他麵前消失為好。“坐吧!”他說,我想都沒想就坐了下來,事後想想,都懷疑當時是不是被他給控製住了。“當時的術很成功。”他把那場血腥的換皮儀式稱之為術,我大概明白,這造畜的手段,大抵就是從日本的陰陽術裏演變而來的。至於催眠,恐怕又不是一言兩語能說得清楚的了。“一幀她後來為什麼會在四院?”我小心翼翼的觀察他的臉色,察覺他在笑的時候,眼角微微向上揚,卻並不是開心。那雙深褐色的眸子裏盛滿著一種冷漠,這種冷漠使我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腦海中不由得想象著他親手剝掉兩個孩子皮囊的畫麵。不,他應該不是很愛一幀,也不是很愛孩子的。我一開始一直以為她們之間是如何深刻骨的愛情,可事實上並不是的,至少他不會那麼深愛著一幀。一個慈愛的丈夫或是父親,他絕對不會忍心把自己的孩子變成兩個怪物。這個人,如果他還能稱之為人的話,他根本就是一頭冷血的餓狼。“是我把她送到四院的。”他仿佛在閑談,漫不經心中透著一股子邪惡。我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覺得身體裏的血液在一點點的變冷。“為什麼?”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忽的傳來,但卻顯得格外的脆弱,仿佛風一吹就能碎了。他微微側著頭,笑得很好看,溫柔似水,纏綿悱惻,好像是陷入了曾經美好的回憶,但也隻是回憶而已。“她已經不是我喜歡的她了。”他淡淡的說。我不懂,卻無言以對,大概原因隻是簡單的“我不愛了”四個字而已。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種想要撕裂他的衝動,但這股衝動其實並不是我的,是誰?大概是一幀,我好似陷在這個故事裏太深太深了。“那兩個孩子呢?”我不甘的問,“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麼忍心?”他似乎迷惘的看著我,“他們死了,並不是我殺死的。我也替他們報仇了。”“你。”變態兩個字被我死死的壓在舌下,終是沒敢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