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那是撞擊時發出的聲音,很悶,很悶,仿佛這七月的天氣一樣,壓抑而沉悶。我不由得加快腳步往門外跑,已經完全顧不得身後跟著的杜雲飛。在瑪格麗特相隔一條街的十字路口,一連黑色的汽車停在路中央,不遠處的地上倒著一個人,白色的西裝被血染紅,修長的四肢以極為扭曲的姿態緊貼著地麵。汽車的駕駛員正衝忙的想要過去查看,慘白的臉沒有一點血色,他一邊朝前走,一邊帶著哭腔朝四周喊,“是他自己衝出來的,是他自己衝出來的不關我的事。”殷泣和金四喜就站在路邊,金四喜臉色灰白的伸手捂住嘴,轉身抱著路燈一陣狂吐。殷泣微微連著眉,目光陰鬱的看著不遠處的譚書。他傷得很重,兩雙皮鞋已經飛出幾米遠的距離,一個小乞丐趁人不注意,拎起兩隻皮鞋轉身就跑。我遠遠的看著,隻覺得心底一涼,整個人仿佛被沉浸了無盡冰冷的海水之中,無論我怎麼掙紮都逃不開那種深冷的,讓人窒息的感覺。殷泣抬眼看到了我,以及我身後的杜雲飛。“你想的怎麼樣了?”杜雲飛突然貼近我的身體,包裹在軍裝裏的厚實胸膛緊緊貼著我的後背,薄唇靠著我的耳朵,他說,“你大概應該知道了,惹上了雅麵的人,最後的下場無非是兩種,要麼是精神力被吞噬的瞬間,被業火燒死,要麼就是這種受不了折磨活活把自己逼瘋,然後‘碰’的一聲就沒了。”“你到底要幹什麼?”我不敢回頭,視線與殷泣對視,心裏說不出的難過。“不過是一樣東西罷了。”“我從沒見過。”“沒準你以後就見過了,不過。”他微微一頓,殷泣已經穿過長長的馬路走過來。“不過什麼?”“不過你的時間不多的,我當然不希望你變成它們中間任何一個的樣子。”他說,伸手捋了捋我垂落在頰邊的發絲,並紳士的後退一步,朝迎麵走來的殷泣打招呼。“殷博士。”他表現得很熱情,就像是對待一個老朋友,可隻有我知道,他前一刻明明還在威脅我從殷泣的研究室裏偷一樣東西,一樣我從來沒見過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對上殷泣的眼睛,我竟然不由自主的覺得心虛,好長時間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你好。”殷泣麵無表情的問候像一種敷衍,不過顯然杜雲飛並不介意,他依舊熱絡的和殷泣說話,似真似假的問及這起案子。殷泣搖了搖頭,表示並不清楚,然後伸手拉住我的手,將我拽到身旁,從兜裏掏出藍白格子的手帕,動作極為輕柔的擦拭我的額頭。我臉上一熱,心虛的抓住他的手,“我自己來。”“好。”我愣了愣,好一會兒回過神兒,這家夥是吃錯藥了?今天竟然這麼好說話?“殷博士,關於杜某所托之事,可有一些眉目?”杜雲飛微斂眉目,略顯蒼白的臉上染了幾分說不出的戾氣。是了,這人從一開始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即便是容貌堪稱俊秀,但骨子裏滲透出來的那種煞氣總是讓人不舒服的。曹家人向來有趨吉避凶的本事,即便我很小就離開了曹家,但血脈裏的某些東西是無法改變得。我不喜歡杜雲飛,相較之下,殷泣雖然行為怪異,性格囂張,但莫名的,我就是知道,他雖然口中屢屢說曹家麻煩,曹家的女兒更麻煩,可至少從一開始,他對曹家,對我都沒有更大的敵意。我下意識的往殷泣的身邊挪,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有些眉目了,但是還需要一些時日。”他說,並很自然的伸手拽住我的手,“走吧!”“走去哪?”殷泣抿了抿唇,看了眼不遠處吐得很天暗地的金四喜,抿了抿唇,“麻煩。”說著,扭頭看了眼杜雲飛,“麻煩杜旅長把他送到金府去。”說著,徑直拉著我上了金四喜的車。看著他繞過車頭進了駕駛室,我真有些意外,“你會開車?”他很意外的側頭看了我一眼,“為什麼覺得我不會?”然後熟練的發動車子。我愣了愣,“你連自行車都不會騎。”“我隻是不喜歡騎。”他沉聲說道,耳朵尖竟然可疑的紅了一圈。……殷泣的開車技巧真的很,怎麼說呢,跟他的人很像,囂張,沉默,爆發的時候又是那麼的雷霆萬鈞。我膽戰心驚的坐在副駕駛上,雙手緊緊捏成拳頭垂在身子兩邊,整個人都有種要被甩出去的感覺。太快了,就像沒了命一樣在馬路上呼嘯狂奔。“殷泣,你停車,我受不了了。”強壓下幾乎就要衝破喉嚨的那股子酸意,我騰出一隻手死死的掐著殷泣的手臂,“停,不行了,我要吐了。”“忍著。”忍著,他竟然讓我忍著,這種事真的不是忍一忍就能過去的。“殷泣,我說停車,我受不了了,你聽見沒,停車。”我一手抓著車門把手,另一隻手從開他的手臂,直接去抓方向盤,“停車,你聽到沒?我說停車。”我覺得我可能是要瘋了,可這種失控的感覺真的是糟糕透了。“曹縷縷,你別鬧。”我鬧?我這叫鬧?氣火頂到腦門,我覺得自己現在就是一顆一點就著的爆竹,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爆了。“我沒鬧,殷泣,你給我聽著,你開的太快了,趕緊停下來。”說話間,飛馳的汽車刮倒了路邊支起的茶攤子,倒落得茶棚把正喝茶的幾個客人生生照在裏麵,即便是開出老遠,依舊可以聽見身後斷斷續續的咒罵聲。“你這樣會撞到到人的。”我突然意識到不對,側頭看他的臉,第一次見他臉上露出這種憤怒的表情。“怎麼了?”他微微擰了擰眉,側頭看了我一眼,“車被人動手腳了。”“被人動手腳了”我悚然一驚,“有人要害我們?”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是金四喜,有人是要害金四喜?”說完,後脊梁骨一陣陣發寒,整個人都不好了。我死死的抓著車門把手,再也不甘大聲喧嘩分散他的注意力了,隻能盡可能的假裝平靜的說,“那,那我們怎麼辦?”殷泣眉頭皺得緊緊的,好一會兒才突然扭頭看了我一眼,“你會遊泳麼?”我訥訥的點了點頭,直到車子一路像郊區駛去,心裏頓時明白他剛才為什麼會那麼問我了。他是打算把車開到海裏,借由海水緩衝車速,然後再打開車門跳車。真是個瘋狂的決定。我不由得歎了口氣兒,覺得自己自從認識殷泣開始,整個人生已經往一條全然偏離了正常軌道的方向越走越遠。車子一路險象環生駛向海岸,由於泥沙起到了一定的減緩作用,車速降了下來,但岸邊有大片細小尖銳的礁石,如果貿然跳車,很容易頭部撞到礁石,到時候是生是死就難說了。我已經做好了跳車的準備,把身上的旗袍從小腿肚上方撕裂,以方便入水的時候能更輕盈一些。車子的速度還是很快,以這種速度衝進海裏,即便是海水起到了一定的減緩作用,但車子的重力和重量扔在,在車子入水的瞬間,水壓會很大,而且必定會砸得很深,稍微不甚,很有可能就被遽然湧進的海水吞噬。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在車子衝進海裏的一瞬間,我隻覺得胸口劇烈的震蕩了一下,殷泣就快速的鬆開方向盤,整個人朝我撲了過來,死死將我按在懷中。砰砰砰!我緊緊貼著他的胸口,耳邊能清晰的聽見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巨大的衝擊力使海水瞬間衝破了車窗,大量的海水瞬間湧進來,把車裏所有的空間填滿,窒息感來得很突然。海水打著旋把汽車往海底卷,我用力睜開眼,四周的海水一片殷紅,“你。咕咕咕!”海水瘋了似的湧進喉嚨,積壓得肺部一陣髒痛。我忘了,這裏是海水。想要呼吸已經來不及了,我愣愣的看著殷泣突然靠過來的臉,唇上一片柔軟的薄涼。淡淡的氣息被渡進口中,他單手攬著我的腰,用力踹來車門,拽著我往上浮。我拚了命的用自由的手往上劃,眼眶一陣陣發熱,喉嚨發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哭了出來,還是淚水和海水融在了一起,總之心口那種被漲滿的感覺很疼,很疼。我們一直在拚命的往上由,但汽車大概是紮得太深了,等到終於露出水麵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因為長時間的缺氧而進入了短暫的休克中。冥冥中,我仿佛感覺得到有人在耳邊叫我的名字,我張了張嘴想要回答,可努力了很久,卻無法從這混沌的黑暗中清醒過來。我的身體好沉好沉,仿佛被墜了千斤墜一樣在不停的下沉。殷泣,救我。我是試著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縷縷,縷縷!”昏暗中仿佛有一個淡淡的小小光點在遠方忽明忽暗的閃爍著,一道細長的影子就站在光點前麵,他正微微張開手臂,仿佛想要擁住我一般。殷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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