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看不到盡頭的黑暗,意識仿佛在這一刻也停止了。
我死了?
這是洛倫的第一個念頭,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事情。
自己最後的記憶是被愛德華的刺劍貫穿了胸膛,掉進了下水道的激流,然後…就沒有什麼然後了。
一切都和自己計劃的一樣完美,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
想要讓守夜人乃至所有人相信自己真的死了,當然需要精準的計劃和布置——愛德華的劍術非常高超,也隻有他能在命中心髒的同時還能完美避開所有致命傷,而斷劍也可以保證保證不會造成貫穿的傷口。
他們一定會懷疑愛德華,但不可能找得到證據;然後最重要的一點……艾克哈特二世想做的,是用自己的性命來震懾帝都內的勢力,並不是真的要自己的命。
說起來很屈辱,但…這確實是唯一一個能讓自己活下來,也可以保住愛德華不死的關鍵因素。
魯特·因菲尼特,艾克哈特二世……他們並沒有直接的理由殺死自己,有些事情是不能擺在台麵上的;正式因為吃準了這一點,接下來的計劃才有可能實施。
魯莽和衝動,永遠不屬於一個巫師;謹慎的計劃和足夠的膽量,才是扭轉局勢的關鍵。
自己埋下了火種,完成了推翻魯特·因菲尼特的第一步;沒能殺死他真的很可惜,但這同樣是計劃的環節之一。
當然,想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而現在的自己,就在承受著這一切的後果。
身體越來越冰冷,越來越感受不到溫度,意識也越來越模糊,隻能感受到眼前的一切逐漸模糊,黯淡,黑暗。
為什麼…好像連記憶都開始模糊了?
自己…該不會真的要死了吧……
模糊的畫麵不斷的從眼前閃過,毫無邏輯而且混亂不堪…所有的一切仿佛似曾相識,卻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
墜落,不停的墜落,無邊無際的黑暗…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溫度。
自己…這是掉進夢境世界了嗎?
突然,墜落停止了,一切全部都平穩了下來…雖然看不到熟悉的畫麵,感覺卻是那麼的舒適宜人;硬要去形容,就像是沉眠之前的那一刻。
再沒有比這更舒適,更放鬆的感覺了。
就在一切安定的瞬間,洛倫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了什麼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動彈,又感覺好像在哪兒聽見過。
很快,漸漸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洛倫終於想起來了——這是水壩泄洪的聲音!
無邊無際的黑暗猶如洪水般迅猛的退去,剛剛還在墜落的黑發巫師此刻卻感覺自己在上升!像是腳下的大地,整個世界正連帶著自己一起向上移動!
快速上升的瞬間,氣壓仿佛也在迅速提升;黑發巫師隻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被壓扁了,連一口氣都喘不上來,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等等,為什麼…我會知道這些?
為什麼…我…好像對這些挺熟悉?
我…是誰?
“洛倫·都靈。”
黑暗中,聲音異常的清晰。
像是從夢中驚醒,洛倫猛然睜開雙眼!
熟悉的書房,壁爐,窗外是午夜的維姆帕爾學院…自己坐在壁爐前舒適的椅子當中,坐在對麵的道爾頓·坎德,正在用第一次二人相遇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導、導師……”
“你的表情迷茫,這很好。”道爾頓·坎德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刻薄淩厲,如刀鋒般:“這說明…你終於開始意識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位置了。”
“不早,不晚,剛剛好。”
洛倫挑了挑眉毛,表情疑惑。
“任何接觸虛空成為巫師的人,都曾擁有野心——渴望力量,渴望改變,渴望讓自己不再是自己。”道爾頓的語調,如冰一般冷:
“但最終…這些野心都會消散,為什麼?”
這不是問題,而是答案——洛倫微微頷首:“因為虛空的力量,因為一次次破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