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佳人難再得(1 / 3)

待得一餐飯後,陳恪、雲沁同龍小諾告辭,二人又行了幾日。估摸著過了這山便是白家村了。陳恪道,沁兒孤身一人住在雲棲穀,不如來我們這白家村。這些時日,雲沁自是無微不至得照料著自己。除了蔣婆婆,玄素,待自己好的,便是雲沁了。在昆侖山遇著巨蛇,在博望峰和方老先生纏鬥,自己心中也著實記掛這個小丫頭。雲沁道,便是跟了恪哥去了天涯海角,也是願意的。

二人相視而笑,又挽手朝前方走去,見一群黑衣大漢,正圍著一對老夫婦。二人趕緊躲在一棵槐樹後。雲沁道,同恪哥一起,倒是常常會遇著人打架。說完又抿嘴而笑,但又恐被那黑衣男子覺察了去,便也不再言語。

那為首的黑衣漢子,約莫五十來歲的年紀,外罩一間青色長衫,手持長劍,對中間那兩人道,我那幾個徒兒,可是二位殺得。他的語氣頗為嚴厲,如同戲台上的官老爺審訊犯人。中間那兩位老人,男的極其邋遢,女的確是一副豔麗的打扮。正是那日在白家村為難楚孤竹的老夫婦。

那老婦人咳了咳,道,老婆子和老頭子行走江湖,殺的人多了,不知你那徒兒姓甚名誰。你說是我二人,那便是我二人殺的罷。你倒是將你那幾個徒兒的畫像臨摹下來,我兩也好仔細對比,看看是何年何月殺的。那黑衣男子怒吼道,逝者為大,容不得爾等如此放肆。他的長劍上刻有軒轅二字,想必這位就是軒轅劍黃柏鬆。他口中的徒兒,自是那日的柳州五俠。

黃柏鬆的長劍便直朝這二人刺來,他這劍足足有二寸寬,力道剛勁,那老夫婦二人閃了下身,立上了枝頭。這一劍直劈在了一棵大樹上,樹幹登時被砍成了兩截,樹冠子倒在路上,占了半條道。據說江湖中能躲過軒轅劍的高手,寥寥無幾。除了雲鶴天,便也找不到幾個。而雲鶴天已隱居江湖十數載,想來這老夫婦必是個中高手。

那老翁嬉皮笑臉得道,軒轅重劍,倒是有些名頭。你說我二人殺了你徒兒,你那徒兒,是有五個來著吧。他掐指算著,道,如若是他五人對我二人,便是以五敵二,豈非大大的不敬。那如若五人打二人,又打不過,想是你這徒兒,隻學了些皮毛道罷。那老婦人也道,我看,這是他這個師傅。留了好幾手,隻教了那些徒兒一招半吧。他二人說這話的時候,絲毫不顧及黃柏鬆掌門人的顏麵。

黃柏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道,天誅地滅,我對徒兒們,向來是傾囊相授,容不得你們如此無禮。飛起,直衝那老翁刺去。老翁持一把梨花木帛布尺,尺劍相碰,老翁道,我這老夥計,怕是抵不過這軒轅重劍了。他使出一招嫘祖請蠶,左手又亮出一把帛布尺,一個回旋,左腿直朝黃柏鬆胸口踢去。黃柏鬆長劍又去攻他左腿,老翁趁機雙尺夾住了這柄重劍。老婦人道,方才這招啊,這位猿猴先生的劍,差點就將你砍成二截了。她故意將軒轅說成猿猴。

老翁道,如若真成了兩截,你便怎樣啊。老婦人噗嗤一笑道,如果你真成了兩截,我便將這黃口小兒剁成四截。話音未落,一枚縫衣針便從老婦人的袖口飛出,黃柏鬆左手一記軒轅掌打在針尾上,縫衣針嗖得紮中了一塊石頭,幾聲哢哢響,這塊巨石裂成了數塊小石子。陳恪道,這老婆婆的功力如此深厚,這軟綿綿的縫衣針也能變得如利刃一般。

此刻,軒轅門那十餘名弟子,紛紛持劍躍起朝那老夫婦圍攻來。殺聲不斷,老婦人頻頻飛出縫衣針,又被弟子們的重劍擋去,眼見灑了一地的針尾,針尖。老翁的雙尺又牢牢擋著那軒轅重劍,重劍往東,雙尺便往東,如此戰了二十來回,重劍硬是傷不到老翁,黃柏鬆恨的牙齒咯咯響。老翁卻如同頑童一般,道,後生好功力,爺爺見識了。

軒轅弟子中,一人吹響了口哨,周遭林間,瞬時人影晃動,是這弟子喊來了其餘幫眾。

老婦人方才是一枚接著一枚發針,聽得哨聲,一下子發出了一片針雨。竟在每柄重劍的中間都穿出了一個小洞,先前的十餘名弟子中,即可倒下五、六人。

陳恪躍將出去,將雲沁口授的武功,施了一遍,卻隻用了五六分力。林中後來的四十餘位弟子,還未衝到老夫婦跟前,發梢竟都便被削去了數寸。衝得快的,削得越多。

陳恪定住,抱拳道,黃掌門,你那五位徒兒不是這二位前輩殺害的。聽得此話,黃柏鬆收住劍氣,道,那是何人所為。門下得意弟子一下被盡數殺去,擱誰身上都是痛心。黃柏鬆恨不得將這仇家給千刀萬剮。

陳恪道,前幾日,他一個日字還未說出,雲沁忙搶前一步道,是那桑國武士。心中卻暗道,真是個傻哥哥。雲沁又解釋道,我和恪哥那日經過鳴淵,親耳聽那桑國武士講的。黃柏鬆道,什麼桑國武士,他的重劍擊在石上,劈裏啪啦,竟然擊出了一陣火花,陳恪,雲沁,還有那老翁和夫人,無不震驚,皆屏息望著那一串龍飛鳳舞的火花。江湖中人,使劍的高手不少,但像黃柏鬆這樣,能擊碎巨石,吉出火花的卻沒見過第二個。但看他這一力道,卻似隻是輕輕帶過,身影也未見移動。

眾人未回過神來,黃柏鬆道,我看你這小娃娃,多半是這兩個老妖怪的幫手。他轉換鋒芒,又朝陳恪刺來。江湖中人,不論黑道白道,均是紛紛要和他老夫婦二人,撇清關係的,唯恐汙了自家門風。今日這少年,卻主動上前解釋,黃柏鬆料想,這二人定是那老夫婦的徒弟。

他那些被削去頭發的眾弟子齊聲喝彩,都道好。

陳恪這行雲流水卻不過學了三層,還未達到處之泰然的境地。隻覺中府穴處一陣巨痛,是被刺出了一道一寸的血口,鮮血直湧。雲沁忙持木劍,一個輕功,往黃柏鬆左肩削去。黃柏鬆是個中高手,豈是那麼容易中招,身形輕閃,木劍刺了個空。老婦人二人齊齊騰起,抓起恪,雲,二人的肩膀,施展輕功,朝南疾馳。老婦道,那黃老兒是決計追不上的。

四人約行了半日,到了一處仙境般的地方,是那漓州的漓江。此處是漓江的流觴之所,農人也稱呼為溪,雲霧繚繞,碧水盈盈,青山高聳入雲。溪麵上是三三兩兩的漁人,用那大嘴鸕鶿捕些溪魚。

四人在一處宅院前停下,門口是兩個大大的石獅子,朱漆大門,牌匾上懸著漓江雅廬。入得院內,是幾進房子。老夫婦道,少俠,請進。方才,老婦人已用寒州張嘯桐的歲暮天寒掌封住了這傷口,少俠此處靜養幾日。陳恪這一路,原來是這老婆婆封住了這傷口,隻是她是何時為我封的傷口,我竟未有一絲發覺。

漓江雅廬建在山腳下,門前溪流環繞,周遭鳥鳴陣陣,倒也是個雅致的小院。雲沁想起,黃柏鬆曾稱呼他們二人為天誅地滅,想必這鬧得江湖人心惶惶便是這兩位老夫婦了。這天誅地滅自不是他們的真名,是江湖中人給的稱呼,管那老翁叫天誅,管那老婦人叫地滅。雲沁道,天前輩,地前輩。那老夫婦,卻笑道,小姑娘喊我們是天前輩,地前輩,我們便是姓天,姓地了。

天誅道,那姓黃的小兒,讓人覺著好生聒噪。他功夫不差,徒弟們卻是一個不如一個,那柳州五俠,定是浪的虛名。地滅引二人到了一處方室,正中懸著嫘祖繡像,針法細致,神采奕奕,笑容端莊,是那繡中的上品。天誅放下帷帳,邀陳恪盤腿打坐,口中念到,握固靜思神,人行縹緲處,劍氣如霜,靜摩中府。。。雲沁明了,這是上好的療功心經,便在帷帳外靜心等候。地滅又尋了二個白瓷瓶子出來,道,這大瓶子的藥丸給少俠服下,小瓶子的藥丸子,碾碎覆在那傷口處罷。

約莫一個時辰,隻聽帷帳中哈哈大笑,陳恪道,多謝前輩。晚輩陳恪謝過。這傷口倒是不疼了。天誅道,恪兒複些藥草,半月便可痊愈了。老婦人掀起帷帳,雲沁隨她入內,陳恪半截衣袖拖在肩後,傷口早已結了痂。雲沁從小瓶子中取了二顆藥丸,用藥杵搗碎,又用紗巾沾著,輕輕給那陳恪敷上。

待吃罷晚飯,天誅將那東邊左手的廂房給了陳恪,又將東邊右手的廂房給了雲沁。這廂房在一個小院中,廊下是一池碧水,映著那點點星星,隱約可見水中的魚兒。陳恪將雲沁攬在懷中,道,沁兒,為何不與那黃柏鬆道明真相。雲沁道,我的傻恪哥,柳州五俠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其實武功平平,之前陳莊主邀他五人入了那西溪花朝節,他五人卻越發放肆,也越發沾沾自喜了。殊不知,江湖中人,不過仰著黃柏鬆的名頭,不願招惹他五人罷了。黃柏鬆收的這徒兒,真是一個不如一個人。楚家姐弟殺了他五人,許是他五人挑釁也未可知。而那黃柏鬆又以為是天誅地滅所為,想來他們和楚家姐弟並無宿仇,也許並不識得他姐弟二人。

陳恪道,待傷好後,我們便回青州白家村去。種些草藥,過怡然的日子。雲沁心中所所想,盡是那悠閑的農家時光。青山綠水環繞,不是神仙也勝似神仙。

第二日起,陳恪都按著天誅給的靜安咒療傷,靜安咒原屬樓蘭國孔雀王朝,是療傷的上乘心法。陳恪每每修習一次,每次領悟的境界卻皆是不同的。天誅道,這正是這靜安咒的法門所在

如此這般,過去了十餘日。這一日,恪雲二人拿了背簍,往在溪裏撿些魚蝦。溪水清淺,隻需將背簍斜斜置在溪中,不到片刻,便會有小魚小蝦遊入。二人自是歡喜得很。抬眼望去,稍遠處溪上,晾著些紙傘,一片姹紫嫣紅的顏色,與這青翠恬淡的山景倒也極為相稱。紙傘在風中微微輕顫,如同明麗的女子盈盈立在溪上。此處又遠遠近近傳來一些歌聲,伴著鸕鶿鳥的鳴叫,漓江便是如同那流動的畫卷一般。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待唱到,佳人難再得時,恪雲二人見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撐著一柄桃花紙傘,在淺淺的溪中仰頭望著那晾著的傘。梨花襦裙,隻簪了一枝珍珠發簪。少女回頭朝恪雲二人嫣然一笑,她年紀比雲沁小些,淡淡的柳葉眉,一對淺淺的梨渦,又自顧唱著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她的聲音婉轉動聽,伴著激起的朵朵水花,真如那山水畫中盈盈走出的絕色佳人,佳人難再得。

忽得,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人聲鼎沸,三十餘個彪形大漢持兵刃跨在青驄馬上,正往此處奔來。這些來人來手中的刀啊,劍啊,一通砍殺,將這晾著的直傘撕砍得破碎。陳恪一個輕功躍起,將那小姑娘從溪中帶至河邊。那小姑娘朝陳恪微微笑著,道,多謝少俠。待二人落地,雲沁忙又扶了那姑娘。這闖入的漢子是疾馳而來的,若避閃不及時,那姑娘恐成為馬下冤魂。

雲沁望著這不速之客,人人都是短打扮。人群中,殺了天誅地滅的喊聲,此起彼伏。陳恪想著這些必是衝著尋仇來了。不由將那柄木劍持在手中,將雲沁和那姑娘護在了身後。漓江雅廬中早已有兩個身影從簷上躍起,穩穩得立於溪中。正是天誅地滅。地滅朝那騎馬的漢子道,你們這些小兒,竟也找到此處來了。話音未落,數枚縫衣針便從她的袖中飛出,如閃電般打在了馬腿上。馬兒一陣哀嚎,倒下了十數匹,連帶將那馬背上的漢子們也摔了下來。瞬間,溪麵上人仰馬翻,受了驚嚇的馬兒,又在溪中亂闖,絆倒了其他馬兒,也有馬兒乘亂躍上溪麵,朝那密林中逃去的。天誅早已出掌,朝那人群中襲去中掌的幾個漢子,隻覺傷口隱隱有些發涼,五章六腑有著若有若無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