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岩一愣,脊背不由的冒出冷汗,不過,想了一下,卻又一哼,說:“韓穎姐,你還真是捧殺我了呢!”穆晨光一笑——看來,高岩對他忠誠,還真是一點都不含糊呢。可是,韓穎一瞥,目光卻又輕柔,說:“高岩啊,香對於花草,我看,大抵也是神似過於形似吧,我說,你見識的,比我們高出一個層次,又怎麼變成捧殺你了呢?”高岩一怔,不由的尷尬,說:“是啊,韓穎姐,看來,我還真是自作多情呢!”說是時令香方,可卻不受時令限製,陸文綺拿過“春消息”,說:“要不,焚這個?”“這?”高岩不由的一怔,說:“大夏天的,助什麼陽?”“是啊——”穆晨光接過話茬,說:“冬天,陽氣收斂,補虧,才適合焚這吧!”“可是——”陸文綺手托罐子轉動,說:“我怎麼感到,冷氣嗖嗖的啊!”“是啊——”趙議接過話茬,忙說;“刀光劍影的,難免嘛!”順勢一瞥,目光掃向穆晨光。“要說,晨光總家待客之道,還真是讓人印象深刻呢!”穆晨光一愣,目光一變,不由的透出陰冷,說:“趙議啊,要說,你還真是會鑽空子呢!”點到為止,陸文綺還是放下“春消息”,拿起真正想要的“壽陽公主梅花香”,轉手,遞給穆晨光,穆晨光接過,籲了一口氣,到底,陸文綺還是放過他一馬,給他留下一點點麵子。一爐香燃起,帶給大家清幽,高岩目光一轉,又投向黃謨的題字,拉回話茬,說:“香室,到底起什麼名字好?”穆晨光一笑,忙說:“是啊——總不能讓香室總是沒名吧!”“我看——”韓穎接過話茬,說:“煙祀吧——”“煙祀?”穆晨光一怔,冷黑臉,說:“為什麼?”韓穎一擺手,說:“聞香,總要考究一下起源吧,上古,大家焚香,為的不都是祭祀嗎?對了,叫什麼來著——”想了一下,說:“周人升煙以祭天嘛——”“對!對!”趙議附和,連忙的接過話茬,說:“點火升煙,煙為香氣,以香煙祭神,傳到後世,也就演化成儀式性的‘燒香’吧!”穆晨光深深地一吸,神情透出憎恨,說:“要說,講求焚香習俗源頭,這可不太像吧!”“所以嘛——”高岩連忙的接過話茬,附和,說:“還是換換,不要拿起源說事,起名吧!”“可是——”韓穎卻不依不饒,說:“你知道美食的源頭嗎,你知道華服的源頭嗎,可卻並不影響你把它當做一種文化審視吧!”“對啊!”趙議連忙的接過話茬,說:“說到文化,自然難免探究一下起源嘛——”高岩一哼,說:“可是,已經存在很久了,誰又在乎起源呢?”“可是——”趙議隨手一指,說:“一縷香煙,嫋嫋升起,飄散,難道不會讓你想到通達天地,供養鬼神嗎?探究一下起源,又有什麼不可以?”穆晨光一咳,果斷截過話茬,說:“現在嘛,畢竟不是上古,香多以日常使用為主,況且——”隨手一指。“香料,本就是從西域傳進來的,後來,才發明的香爐,再說,咱們焚香,自然要講求香道,而香道,從體係、規範,到香譜,都是宋朝以後才出現的,你一蹦子,給我扯到上古,是不是也太過於遙遠了?”趙議一怔——這他還真是沒想到,可又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已經緊抓住話茬,說:“可是,後來,本土的‘南香’興起,也足可以與‘西香’分庭抗禮吧!”“是啊——”韓穎抿嘴一笑,忙說:“你說香道,自然少不了文化內涵嘛,可是,賦予的,又誰,還不是士大夫,難道,他們也是來自西域的,研習的又是什麼呢?”穆晨光一咳——要說,韓穎還真的刀子嘴,不饒人,索性移轉話題,說:“對了,美女,對香器,也有研究嗎?”韓穎冷笑一下——要說,穆晨光還真是滑頭,說不過,就跑,可是,話又說回來,誰又怕誰呢,坦然,說:“知道一點點——”穆晨光隨手一指,說:“你看,這是哪個朝代的?”韓穎一瞥,目光碰到一架青銅博山爐,果斷,說:“漢代的——”“何以見得——”韓穎一撇唇角,說:“古人,品香,模式多樣,由香器反映出來,是可以尋到發展軌跡的——”隨手一指。“你看,高腳單足,是漢代典型的特征,蓋子高而尖,鏤空如山,雕刻著鳥獸,燃香,把香末堆放在炭上,‘爐香穿蓋散’,正好契合海上仙山雲霧繚繞之象吧!況且,漢代焚香,主要以香草藥為主,切成米粒大小燃燒,有蓋子還可以遮蔽塵土嘛!”穆晨光一笑,可又不由的發狠——算韓穎不是“專家”,可是,話又說回來,就算是專家,也不太可能包羅萬象什麼都懂吧,轉手,又一指,說:“這個呢?”韓穎一瞟,說:“三足的?宋代的吧!”“怎麼說?”“宋代出現隔火熏香,用香粉合成香丸,放在香木灰上,炭埋入香灰山裏,以灰蓋炭,隔火熏香,有香不見煙,潔淨方便,也體現出宋朝人審美內斂、文雅嘛——”“要不——”穆晨光又一轉手指,說:“你再上眼,看看這——”韓穎一瞥,說:“篆香爐,是打香篆的,線香出現以前,為了不讓香料迅速燃燒幹淨,宋朝人把香粉盤起,做成粗細均勻、彎曲盤繞的篆香——”“是啊——”趙議迫不及待,截過話茬,說:“要說,韓穎還真是懂——”目光一轉,掃向高岩和穆晨光,示意,“看來,比起韓穎,你們還真是不懂呢!”高岩一怔,額頭青筋不由的暴起,說:“敢問,你也知道篆香?”“是啊——”況且,如果,連篆香,都不知道,趙議又憑什麼說,韓穎懂,而高岩和穆晨光不懂呢?“好——”高岩詭笑一下——既然穆晨光鬥不倒韓穎,索性,不如圍城打援,先把趙議給鬥倒,說:“你說說看,篆香,是怎麼點燃的?”趙議一笑,自然不白給,說:“一端唄——”“是怎麼做的呢?”“拿香灰鋪墊爐底,用蓋子壓平,再把鏤空的香拓輕輕地放上——”趙議怕大家不懂,抬手,又比劃一下,接茬說:“再倒入香粉壓緊,最後,把香拓小心提起,一個一筆連到底的香篆也就自然做好了!”“還有哦——”韓穎一撇唇角,說:“‘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指的就是篆體心字形的香篆呢!”高岩一哼,目光掃向韓穎,透露出,“怎麼,我還沒發威呢,你就跑來給他解圍了?”可是,韓穎卻根本不搭理他,徑直往下說:“我見過一組‘唯吾知足’篆香爐,四字共用中央的‘口’字,流暢至極,一筆寫完——”目光一轉,投向穆晨光,透露出“我懂,真懂!”“是啊——”穆晨光幹笑一下,不由的接過話茬,說:“知足常樂嘛,跟香道搭配在一起,正好把古人生活集於大成嘛——”心不在焉,穆晨光一瞟,目光碰到陸文綺的,陸文綺手托著香腮,神情透出幸災樂禍,穆晨光不由的一轉怒火,直奔向陸文綺,說:“文綺啊,你也說說,總不能幹坐著吧!”陸文綺一怔——怎麼穆晨光要把她拉下水,況且,下水,她對付的,又是誰,可是,目光一轉,投向祝回,祝回卻示意她,“下水唄!”。拿過一個球香爐,陸文綺玩賞,說:“這又是什麼來曆啊!”韓穎一笑——自然不會把陸文綺下水當做對付她,而且,還把陸文綺下水當做給她捧哏,說:“看過《西京雜記》,記載著說,‘機環轉運四周,而爐體常平,可置之被褥’,指的應該就是這個吧!”“也就是說——”高岩截過話茬,說:“無論怎麼顛倒,香碗都會保持水平,焚香、燒炭,都可以嘍——”“是啊——”韓穎輕巧的一笑,說:“‘芙蓉帳暖,繡被香濃’,你總應該聽過吧!”“是啊——”高岩不由的自嘲,說:“要說連這都沒聽說過,我是不是也太沒文化了?不過——”卻又話鋒一轉,說:“芙蓉帳,指的是誰的啊,聽說貴妃跟熏香球淵源也不淺嘛——”“是啊——”韓穎長長地一籲——自然聽得出,高岩話裏有話,可又自然不會較真,難免一描,越來越黑,一笑,四兩撥千斤,說:“閨閣賞玩,還真是不少見!”話茬一轉,又說到香囊、香珠、香墜,可是,高岩,連同穆晨光,終究沒法難倒韓穎,穆晨光索性又一轉話茬,說:“聽說,祭祖、供佛、封禪——燃香、供香,作為儀軌,也是重要程序吧!”“當然——”韓穎一笑——祭祖、供佛,自然都隻不過是幌子,穆晨光真正劍指的自然是封禪,況且,誰又不知道,在天賜集團,黃謨就是皇帝,唯一有資格封禪的,自然也隻有他一個,可是,神情卻又依舊平和,說:“鄭重場合嘛,不過——”話鋒卻又陡然一轉,說:“隨和、平淡的一麵,自然也不可以缺少吧!”況且,對於她來說,這才是重點,穆晨光心知肚明,卻又不動聲色,說:“聽說,古往今來,焚香,還可以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