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軍看到小王已經睡著，便把腦袋退了回來，對老王頭說道：“老王頭，當時你也在現場，那我先問問你當時所了解的情況，正好也了解下小王在這住院身體恢複的情況。”說完，顧軍便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筆記本，筆記本上麵印著五個紅色的字——“學習筆記本”。老王頭點點頭說道：“行，那你先坐著，我給您倒杯水去”。顧軍說不用客氣，老王頭說這哪行，顧軍也不好再勸說。老王頭從櫃子裏拿出一個搪瓷杯子，往裏麵放了一點茶葉，拿起放在桌邊的水壺，打開瓶蓋，把滾燙的熱水倒進了搪瓷杯子裏，搪瓷杯子裏麵的茶葉經過這熱水一燙，都在裏麵翻滾。“來，顧科長，喝點水”，說完，便把手中的搪瓷杯子遞給了顧科長。顧軍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客氣了，老王，”說完便伸手去接老王頭手中的搪瓷杯子。就在接的那一刹那間，顧軍發現老王頭手背上纏鬧著少許紗布，要是不靜距離看，還真看不出來。“老王，手怎麼了”，老王頭見顧科長這麼一問，便嘿嘿一笑說道：“別提了，這不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也就罷了，連這手腳也不靈活了，昨天自個兒收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給桌腿砸的。”顧軍“哦”的一聲，端起手中的搪瓷杯，用嘴吹了兩口，便喝了一口，這一喝，顧軍臉上的神情立馬變了，變得歡快起來了，好像碰到喜事一樣，笑眯眯的對老王頭說道：“老王頭，你這可是西湖龍井啊！這麼好的東西。”“哈哈”，老王頭笑了起來，“這不顧科長光臨寒舍，我這點茶葉，還是去年一個老戰友給我捎來的，平時我也舍不得喝，也就是過年的時候，才拿出一點出來喝喝。”“哈哈，我說嘛，要是新鮮的西湖龍井泡出來可不是這個樣子嘛。”雖說有些發黴的茶葉泡出來的味道不如以前，但平時都是喝自己曬幹的荷葉茶不知強多少便了。顧軍這個人好煙、好酒、好茶，俗稱“三好”，來廠裏時間不長，大多數工友都已經了解了顧軍的喜好。顧軍喝了幾口之後，便把搪瓷杯子放到了長排凳子上，老王頭見著，又順勢給顧軍點上了一根煙，這茶也喝了，煙也抽了，接下來當然是問老王頭關於那晚的一些事情了。“老王，你把那天晚上的情形跟我講一下”。老王頭“哦”一聲，便細細道來：“那天應該是後半夜，因為我剛剛起夜過。”聽老王頭說到起夜，顧軍打斷了老王頭，問你後半夜也去宿舍區的廁所了，老王頭笑笑不好意思告訴顧軍，說自己宿舍有夜壺。顧軍笑了一下，示意老王頭繼續往下講。老王說由於自己年紀大了，這睡著的時候也是迷迷糊糊的。突然聽到外麵一陣叫聲，當時自己一下子就醒了，不過想再仔細聽著到底外麵發生什麼事情，可是接下來外麵一點聲音也沒有，偶爾傳來幾聲野狗、夜貓的叫聲。當時我還以為我做夢了，這不也就三五分鍾以後，外麵有了腳步聲和人說話的聲音。我正想起來看看外麵發生了什麼，這時候，老陳他們幾個過來敲門，說有人在廁所暈倒了，叫我趕快趕過去救人。”顧軍一邊聽，一邊把老王頭所說的話記在那小小的學習筆記本上麵。問道：“那聲音有多響？”“反正蠻響的，正好又是夜裏，感覺蠻嚇人的。”這時候，老王頭見顧軍正在筆記本上麵寫著什麼，問道，“顧科長，您這是在寫什麼”？“哦，沒什麼，把我問你話都記下來，工作需要”。聽顧科長說把自己剛剛說的話都記下來了，老王頭不高興了，臉上的神情也發生了變化說道：“顧科長，剛剛我說的那些話都是我亂說的，你別當真，我現在什麼也不知道。”顧軍見老王頭這話一說，心想，你這個老王頭是怎麼了，剛剛想問原因來著。這時候老王頭又說話了：“我以為不知道嘛，現在廠裏正在樹“典型”，要是我這話裏有哪裏說的不對的地方，那可是正好是他們的證據。”顧軍被老王頭的話完全給弄糊塗了，“什麼樹典型、什麼證據，這老王頭是不是在說胡話啊？”“老王，我不知道你說那些是什麼，我今天來呢，就是來了解那晚事情的經過”。可是老王就是不配合，顧軍好說歹說，老王頭才同意，還說問可以，但是你不可以記錄。顧軍心想，還是不是這人年紀大了，腦子糊塗了？不過看到老王頭那麼激動的樣子，顧軍還是答應了老王頭的請求，把筆記本收了起來。老王頭見顧科長把筆記本收起來了，這心裏也就稍微平複一點了。其實老王頭害怕到時候那句話說錯了，成為被批鬥的對象，前幾天，戰友來信說，省裏麵已經有好幾個老長官被隔離審查了，說是什麼“反革命分子、國民黨潛伏下來的特務組織”。關於全國掀起“文化大革命”的浪潮，老王頭從官方的報紙中知道一些的，但發現這股浪潮現在越來越不對勁，又由於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老王頭害怕顧科長故意借那晚的事情，來套取自己口中有沒有對黨、對組織不滿的地方。這不見顧軍把自己的話記下來，心中更是懷疑自己的那個想法了。顧軍對老王頭說道：“老王，我已經把筆記本收起來了，你可以繼續說了。”可是就在顧軍問話的同時，才發現此時老王頭一直是站著跟自己講話的，連忙叫老王頭坐下。“老王，你怎麼站著啊，坐啊，怎麼到你這邊，你自己好像弄得在外麵一樣拘束”，老王頭這才畏畏縮縮的坐了下來。接下來，老王頭就把怎麼到現場，然後老穀叫人把小王送到自己的醫務室來的經過講了一遍，以及把小王的身體現狀告訴了顧軍，小王除了受到驚嚇外，隻需要修養兩天，基本上沒有什麼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