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愔成功的收拾了兒子,看著兒子沮喪的小臉,用男人的表達方式拍了怕他的肩膀,鼓勵道:“少年,尚需努力。”
可這話聽在屢戰屢敗的團子耳中,就如同嘲笑一般,讓小家夥更傷心了。團子雖然小,也是有自尊心的。贏了就贏了吧,還欺負他!
小嘴撇了撇,漂亮的眸子盈盈透著水光。
“這是怎麼了?竟然還像小女孩兒一般,如此輸不起,還如何做男子漢?”郗愔挑了挑眉,絲毫不覺得嘲笑兒子有什麼不對。
可以說,自從韓立兒回來之後,他對兒子的教育方式便發生了改變。慢慢的將以前的慈父形象淡化,現在更是回到了導師的行列,時不時的趁機教育兒子做人做事的道理。
不是他對兒子不關心了,而是他從自身的經曆中知道,嬌養的孩子經不起風吹雨打,更是擔負不起一個新興的帝國。以前小家夥隻有一個爹,他一個人分飾兩角,自然是頗多的縱容寵愛。現在立兒回來,小家夥不缺人關愛,慈母有了,那他隻能退回到嚴父的位置上。
想到自己小時候,因為父皇子女眾多,對他算不上偏愛,母親便對他頗為慈愛縱容。以致於沒見識過多少人性陰暗麵。直到在十三歲突變中出宮,從最初的差點死去,再到咬牙堅持,一路摸爬滾打到現在,不可謂不艱辛。而他能堅持下來,並非因為心智有多麼超凡的堅韌,而是因為環境的逼迫,讓他不得不做這般的選擇。
說來也隻怪當下風氣,時人都愛美少年。他少年時在這方麵已經頗負盛名,隻因是皇子身份,所以那時候隻被人瞻仰追捧,而從未注意過這其中的潛在危險。直到他失去尊貴身份的庇護,很多人便生了心思,甚至暗中有渠道出價懸賞他,以十萬金的價格買他做男寵。若不是自己真有幾分氣運,說不定已經被人得手。
當時得知了自己的處境時,他也一度惶恐不知所措過。但最終還是不想被人掌控命運不甘受辱的心態迫使他長大,堅持下來。後來又成功接手了外祖留下的家產和私軍,便利用那些有限的資源慢慢發展壯大。通過強大自身,身先士卒在戰場殺敵來拔高自己的威望,同時也通過漫身的煞氣,來分散外界對其美貌的覬覦和關注。
一步一步的走來,他終於成功了。世人再提起他時,先是將軍、殺神、活閻王之類的稱號,其次才會在補充他的風姿和容顏。
從那之後,世人再也不敢垂涎他的美色。
對於美貌的人,總是柔弱些才讓人有欺淩霸占的欲望,才有更多人願意追捧。當下人是喜歡美少年,但前提是喜歡那種膚色白淨且身姿文弱的美少年。郗愔自從投身戰場,選擇以武勇震懾天下後,已經打碎了絕大多數人的幻想。隨著他的年齡增大,殺神之名響亮,幾乎已經沒男人再對他動心思了。倒是讓他成了那些愛慕英雄喜歡強大男人少女的心中偶像。
他經曆過複雜而危險的環境,並成功將自己鍛煉成了心誌堅定、果斷武勇之人。
而小家夥,他的兒子。成長的環境注定了使他沒有任何壓力,太過安逸平和的未來也決定了他不會經曆多少磨礪。
這種條件下長大的孩子,理所應當的內心不會多強大,承受力也有個度,若是以後長歪了,說不定還會養成個“單純簡單”的性子。這樣的太子,如何能守成一個新興的帝國?
出於這方麵的考慮,郗愔便決定要從小開始教導培養他的性格。太傅做不到他的要求,因此隻能他自己動手。
可憐的小家夥還不知道,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會在自己的爹爹那裏,接受“曆練”!
韓立兒見兒子落了下風,正準備出言相幫,話還未出口,就收到了郗愔警告的眼神。不由將話吞回了肚子,知道郗愔這樣自有他的目的,也就乖乖做個擺設,默然的看著兩父子互動,不幹涉。
小家夥再次被嘲笑,已經有些惱了,垂著小腦袋,悶悶的道:“爹爹以大欺小。”
“嗬!以大欺小的事多了,你以為誰都跟你講規矩嗎?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你也見過,其中有多少是年輕的,又有多少是年老的?在朝堂上政見不合時,哪個管你年老還是年幼?還不照樣爭的臉紅脖子粗!”郗愔毫不猶豫反駁兒子的不滿。
小家夥愣住了,本能的就想反駁“老師說過要尊老愛幼”。可又想到自己幾次在朝堂上看到過的場景,確實是爹爹說的那樣。不由疑惑起來,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相信眼見為實的。便張大了琉璃般流光溢彩的眸子,抬起小腦袋眼巴巴的看著爹爹,奶聲奶氣的哼道:“隻贏了我一回而已!”
一旁的韓立兒也看出來了,郗愔這是在趁機教育兒子呢。
郗愔見小團子不服氣的可愛模樣,挑了挑眉,“哦?祈兒不滿意?那好,我便與你來個君子協定,以後但凡比試,你若有贏過我的,想要什麼,我便送你什麼作為彩頭。”
爹爹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小團子果然受不住激將和誘惑雙料,痛快的點點頭:“好,君子協定。爹爹不要反悔哦!”
“騙你做什麼,還有你娘這個見證人呢。”郗愔揉了揉他的腦袋。
看到小團子一雙眼睛看過來,韓立兒立馬點頭,舉起一隻手掌保證道:“對,我是見證人。”
小團子頓時眉開眼笑。
“好了,帶上人到花園了玩會兒吧,我與你娘還有話要說。”
小團子離開了,郗愔便沒形象的半靠在韓立兒身上,很是得意洋洋的告訴了她北國如今的局勢。
聽著他的語氣,韓立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不是傻子,何況他在自己麵前根本就沒掩飾那點心思。
“你這是準備趁機攻打北國?”韓立兒問道。
郗愔點頭,“大好的機會不能這麼放過。”錯過一回,不知道下一次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朝臣能同意?”韓立兒很是懷疑,她多少也在這個世界待了一年多,自然也看出了這裏的社會矛盾。那些世家可是都安於現狀的,一點都不想來個雄主統一天下,削弱他們的權利。
“不需要他們同意。”郗愔自信的傲然道:“等到打起來了,他們想反對也沒辦法。”
韓立兒倒抽一口氣,“你這是不準備動用世家手中的私軍?”
以一人之力攻打一國,真是好大的手筆!這也太狂傲了吧?
郗愔冷哼,“到時候自然有法子讓他們主動出兵。”想將權利牢牢攥在手裏?也要有抗衡他的實力才行!
“你難道還有後手?”韓立兒懷疑的看著他,郗愔可從來沒有說大話的習慣。他這般自信,必然有自信的資本,一瞬間,韓立兒已經轉過了彎。
“不是後手,而是實力。”郗愔滿麵春風的在韓立兒唇上吻了一下,發覺跟自己最親近的人分享得意失意,也是極為溫馨之事。
這狀態,怎麼比娶她的時候還春風得意?韓立兒有些不滿的涼涼問道:“究竟是什麼實力啊?”
處於興奮狀態的郗愔並未聽出她語氣中的醋意,再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我現在手中就握著八十萬大軍,你說,這算不算實力?”
八十萬?韓立兒真心驚了一下。
“這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哪裏就能憑白冒出來?你以為我這五年在做什麼?”郗愔咬了下她的鼻子,“失去了你,我總得找個事讓自己依托吧!”
這算是變相承認她的重要性了。韓立兒本有些不高興的臉上頓時春風化雨,別看這男人平日裏不說甜言蜜語,真說起甜言蜜語來,技巧性絕對是夠高深的。看吧,看吧,就這麼一句話,輕而易舉將她的心防攻陷的渣都不剩!不止讓她心軟了,還讓她心疼了。
“郗愔。”韓立兒軟綿綿的叫著他的名字。
“嗯?”
“那時一定很苦吧?”她當時“死”了,自然是看不到那時候他的狀態是什麼樣子。她也沒經曆過愛人死去的痛苦,還真是做不好以己推人。此時再次被他提起那些時日,心中不由酸酸的。
“已經過去了,隻要你還在我身邊,比什麼都好。”郗愔摸著她的頭發,一下一下的,溫柔的像是要表達出自己所有的情絲。
韓立兒不說話了,眼眶一酸,就有水霧彌漫而出。在長長的睫毛掩映下,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就像是泛著美麗光澤的寶石,美麗晶瑩的讓人沉迷。
沒想到很平常的一句感慨,竟然讓她突然感動成這樣。郗愔愣住了,頓了一下,才湊過去,吻了吻她美麗的眼眸,低笑道:“怎麼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在他的記憶中,韓立兒真的與“多愁善感”的女人特質扯不上任何關係。當初謝府中的臣服,可以認為是識時務的表現,後來雖然經曆了許多坎坷,他也沒見過她在自己麵前示弱流淚。雖然他對女人的心理了解不多,但也知道流淚這一行為算是女人的特權。無論是喜極而泣,還是傷心落淚,或是示弱的梨花帶雨,都各有姿態,也都是常識。可在立兒身上,他真的沒見過這幾樣的任何一樣。
記憶中最深刻的,也隻有她“死去”時,流下的那滴帶著“遺憾”的眼淚……
這次立兒歸來後,他敏感的發現,她倒是越來越有女人傾向了。
傷感的氛圍被郗愔一句話破壞,韓立兒橫了他一眼,“竟然敢取笑我。”
帶著微微鼻音的聲音,聽起來軟軟儂儂的,像是撒嬌的嬌嗔。
郗愔眉眼越發的柔和寵溺了,撫摸著她嫩滑的臉,輕輕的說道:“立兒,我可能要禦駕親征。”
“禦駕親征?”韓立兒明白了,像這種趁人之危的大型戰役,有皇帝在和沒皇帝在,區別還是很大的。郗愔的最大作用不是排兵布陣,坐鎮指揮或者上陣殺敵。他的最大作用,是他的存在,便是此方的軍心。
怕韓立兒多想擔心,郗愔已經解釋道:“我現在是皇帝,自然是不需要披掛上陣的。隻是坐鎮中軍,最是安全不過。”
“我知,我知。”韓立兒伸手摸摸他棱角分明的下頜,上麵有微微的胡渣,這種觸感,很是舒服,很有安心的感覺。相比於五年前,他真的已經成熟了!
“能否帶我一起去?”韓立兒提出要求。
“不行。”郗愔想也沒想就拒絕,看到韓立兒嘟嘴,郗愔無賴笑道:“不是怕你拖後腿,而是帶著皇後行軍,實在有些不成體統。再說,雖然以我當前的實力,不懼怕後方出亂子。但以那些世家們翻雲覆雨的手段,總還是會有躁動,你便坐鎮皇宮,替我看著後方如何?”
“我是皇後,在朝堂上能起什麼作用?”韓立兒不滿意的撇嘴,“不過就是想將我留下的借口。”
“我又不是一無是處,我醫術很厲害的,到時候隻需要作男裝打扮跟在你身邊,誰會去注意?說不定遇到特殊情況,還能用上我呢!”
“那也不行。”郗愔的態度很堅決。
韓立兒睜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看著他,無聲的表示抗議。
郗愔歎了口氣,放柔了聲音道:“立兒,別較勁,我是不想帶你,但不是你想的那種原因。我害怕……”
說道這裏,郗愔的語氣窒了一下,那種緊張驚懼的情緒鮮明的傳遞給了她。隻聽他接著道:“我怕你再出現任何意外,害怕你身處在任何危險的地方,有些失去,一次就夠了……”
有些失去,一次就夠了!
這才是他極力反對的理由。心誌堅定強大如郗愔,這才是他真正恐懼的事,是他致命的軟肋。
韓立兒的不滿抗議刹那間煙消雲散,郗愔寄出這個理由,讓她徹底失去了堅持下去的決心!
“我不去了,不去了。”韓立兒急忙表態道:“我就留在皇宮好了,不過,你是不是該給我一些特權?我也想為你做些事。前方的事既然你都全權承包了,那我便給你一個安定的後方。”
郗愔知道這也是韓立兒的底線了,她是決計不會再讓步的。也隻好無奈的點了點頭:“我離開的時候會加派皇宮守衛,從三萬增至五萬,明日我便讓禁衛統領來見你,加上城外二十裏外駐紮的五萬京城守軍,以後都由你指揮。我也會吩咐信得過的臣子,由你領銜處理奏本批複。能處理的你可以自行處理,拿不準的可以與丞相商議,隻要不出大亂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