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辦公室主任和會計付出的熱情遲遲得不到回報，但我並不喪氣，丁點氣餒的跡象也沒有。這一點上，說我像對郗香桃那樣癡心不改地冒傻氣也行，說我類似於第二任站長追求數字準確性的一根筋做法也不為過。直到站長跟我說了那些話，我的那根筋才開始分叉，不是分成了兩根，三根，四根，而是什麼也沒有了。
那天，站長到縣裏開會回來，受了招待，還得了禮品。站長臉紅撲撲的，得了什麼禮品我不知道，隻記得裝在一個精致的硬紙盒裏，會計毫不客氣地就給打開了，幾個人圍著看，嘴裏發出嘖嘖的羨慕聲，我隔得遠，看不到，也沒問，好像他們也說過，我沒有聽清，現在想來，很多東西因為一時不在意而失之交臂，永遠沒有相遇的機緣了。
站長上廁所，辦公室主任說，哎，看看咱站長好了吧，吃了的，拿著的，回家省頓飯不說，還有好東西哄老婆開心，咱好，傻乎乎地待了一天，再兩個膀子扛著一個頭回家跟家裏人搶飯碗來。就是，站長出來，咱誰也別搭理他，冷他冷，看他有什麼表示沒有。會計出主意。兩個副站長積極響應。大家相繼進了我們辦公室，從窗玻璃瞅著那邊的廁所門。
站長出來了。大家各自拿起一個姿勢，認真地無所事事起來。站長孤零零地在院子裏徘徊了一會，撿起被冷在一邊的禮品，進了我們辦公室。辦公室主任和會計在看牆上的《分管工作安排》。辦公室主任說，看著我分管的活不少，其實事才了了來，拿教育來說吧，一百娘們二百*，有數的一點死玩意，蹭場酒喝還行，別的就指望不的了，再說人家是雙管單位，咱這邊要是弄得緊了，人家就往教育局那邊靠，教育局倒不能怎麼樣咱，可他們條條杠杠的清楚著來，一個不痛快捅到縣委縣政府大院裏，咱就得吃不了兜著走。可不，我分管的衛生係統也是這種情況，有點捏著眼皮擤鼻涕，有勁使不上，按說咱鎮委書記鎮長都是局級領導，衛生局局長也是個局級領導，平起平坐的，咱自家管管就算了，叫他們摻和啥。
站長插了幾句話，別人都不理他，尷尬地待了一會，突然爽朗地一笑，說一天不在家，都挺想兄弟們了，今天晚走一霎，在成堆聚聚，近乎近乎，別生分了，就去馬記羊肉館吧，涮一鍋也行，弄點全羊吃也行。說完，把手中的禮品夾到腋下，回了他的辦公室。幾個人無聲地笑了。會計催促說，不行，得抓緊行動，夜長夢多，別猛不丁竄出個這事那事的，叫他再變了卦。走啊，去晚了占不上窩，現在馬記那裏可紅火了！辦公室主任緊跟著會計出了我們辦公室。
那天，我和站長走到最後。路上，站長關心地對我說，小付，你那事別急啊，得慢慢來。我想不出站長說我的什麼事，疑惑地看了看他。站長繼續說，小付，你來統計站這麼長時間了，還沒個正兒八經的活，跟個黑人似的，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一個勁地跟辦公室主任和會計套近乎，不就是想叫他們撥給你幾樣活幹啊，我問過他們了，他們都不願意，還嫌分管的活沒多少油水，叫我給兩個副站長做做工作，分給他倆一點。我感到我的脊梁骨上熱燥燥地冒出了細汗，經透過衣裳縫隙進來的風一吹，涼涼地粘在脊背上。我不說話，不自在地跟在站長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