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完全不知道,她自從成為“苦鴆”樂隊的經紀人,儼然已經成為我們整個宿舍最神龍見尾不見首的人,比嚴寒都要忙。第二天知道我生病發燒,大驚小怪蹦到我床邊問我:“哎呀,靜言,你好端端的怎麼就發燒了呢?”我努力睜大眼,看清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慮,想到我們第一次見到Corpse,她可愛地抹著脖子,惡狠狠地勸我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現在為了分擔自己的罪惡感竟然私自把我的情況透露給Corpse……不動聲色地緊了緊被子,勉強擠出一抹笑:“最近氣溫降得有點快……”嚴寒又攥了一大把藥片膠囊塞給我,冷韻擔憂地在旁邊小小聲問道:“嚴寒,這行嗎?說明上說隻吃兩片,你給了她三片;這種說明上說隻需要吃一片,你給了她兩片……”隻見嚴寒手一擺:“你懂什麼?我們家吃藥從來吃規定劑量的兩倍的,她我還算手下留情了呢!你看我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重病就得重藥醫,就那麼一片兩片的吃,得猴年馬月才能好啊?”我接藥的手一哆嗦,可憐兮兮地看向嚴寒,她卻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你什麼都不用說,你就說你的燒是不是姐給你退的?”我點點頭,她得意地昂起頭:“你昨天縮在被窩裏就跟條死狗一樣,今天就能龍精虎猛地跟我較勁,這充分說明了姐的醫術有多麼的出神入化,你還敢質疑我?!”我連忙搖搖頭,接過江寧遞過來的水,視死如歸地吞下了藥片。冷韻不好意思地遞過來一碗看不出什麼東西的糊糊,我怔了一會兒腦海中出現昨天迷迷糊糊中被灌下的那口感怪怪的東西,不由打了個寒戰,愈發戒備地盯著那碗糊糊。“看什麼看?趕緊喝了!”嚴寒不耐煩地接過來往我手裏一塞,我抱著一線希望問道:“這是什麼?”“嬰兒米粉”……這一病就是兩天,學校方麵嚴寒幫我請了假,一日三餐都是嚴寒、冷韻她們幫我買好端到床頭。我把最近發生的所有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拋到腦後,睡得天昏地暗,今夕不知何年。夜裏,萬籟俱寂的時候,我聽著旁邊嚴寒有力的呼吸聲,對麵江寧間或響起的“咯吱咯吱”的磨牙聲,收音機裏舒姝學姐那獨特的沙啞的嗓音如泣如訴:“今天,我聽說我最喜歡的學妹——靜言生病了,我非常擔心。”憂鬱傷感的小提琴彌漫,讓學姐的聲音都浸染了一層憂傷:“突然間感覺天氣真的變得很冷,學校裏的闊葉喬木都已經掉光了葉子,蕭條而落寞,秋天過了,冬天還會遠嗎?對於南京這樣一個沒有秋天的城市,冬天總是顯得漫長而冷酷。今年對於很多大一新生而言都需要獨自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度過漫長的冬天,遠離了家鄉、遠離了父母,遠離了親朋,我想送給你們一份獨特的祝福——祝你們盡快成長,盡快學會照顧自己,盡快學會照顧別人,所謂獨在異鄉為異客,隻身在外,你們指望不上任何人,唯一能依靠的隻有你自己,我祝福你們……”我隻覺得心髒漲得滿滿的,卻又不時泛起絲絲抽痛,她如果知道南之和嚴寒的事情是否還能保持現在的風輕雲淡、灑脫無畏呢?她會怎麼選擇呢?我又想到了孫偉峰,他明明已經知道了江寧和Nero的事情,但是從江寧這幾天的表現來看,他顯然還沒有找她興師問罪,是為了不想江寧徹底決裂吧?畢竟事情一旦鬧開,就是江寧徹底離開他身邊的時候……如果是舒姝學姐的話,她也會選擇這種卑微低下的方式來委屈自己、佯裝不知嗎?督導的電話是在第二天傍晚的時候打過來的,因為工作量巨大,工作難度太高,他們太需要有經驗不怕吃苦的兼職人員了。我微微呼出一口還帶著低熱的氣息:“我這次病得挺重的,這幾天怕是不行。”督導聽我語氣鬆動了,忙不迭地說:“沒事沒事,你周四或者周五先抽空過來接受一下培訓,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說……”我想了想最近發生的這些破事,短時間內我不想見到Harpy、Corpse、苦鴆樂隊、江寧、孫偉峰、嚴寒、舒姝、南之中的任何一人,也不想再踏入“聚緣”小飯館看那個嬌俏的老板娘和憨實的胖老板打情罵俏,我隻想遠離、隻想逃離,越遠越好,而這,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自己再次忙碌起來……跟昨天晚上一樣,督導的電話剛剛掛斷,寧語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好點了嗎?”他的聲音溫和純淨,不染雜質,我想起昨天嚴寒關於他聲音的評價“能化成水一樣”,不由想笑,這個評價對於一個男生而言不可謂是好話,但是此時此刻,我卻真的覺得嚴寒的形容是那麼得貼切得當。“靜言?”聽不到我回應的寧語語氣中有絲焦急,我忙調回思路:“嗯,燒退了不少,現在37.4度,明天再休息一天,應該就可以上學了。”“嗯,我昨晚給你打電話,是你室友接的。”我想起臨睡前的迷糊中聽到嚴寒口沒遮攔地什麼“你家女人”、什麼“養不活她”之類的,感覺臉上又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