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我按照約定好的時間來到兼職公司接受培訓,站在樓下,我仰頭看著冷峻高聳的水泥森林中透出的那一方沒有溫度的天空,每到這個時候,我總是不自覺地聯想到我未來渺茫到方向感都喪失的前途。身邊穿梭著妝容精致、西服筆挺的白領們,一時間我完全無法將自己與他們的影像重疊……兼職公司在34樓,占了三分之一的樓層空間,不時有滿臉稚氣的學生或沮喪、或興奮地穿梭來往。我的督導見到我顯得很高興,熱情地拉著我的手噓寒問暖得讓我有點招架不住。直到兩個小時後我完成了所有的培訓內容,頭暈腦脹地站在公交站牌前等回校的公交車的時候才終於明白她一反常態的殷勤源自何處。難!真的很難!作為一個為數不多留下來的“老人”,我幾乎可以肯定這真的是一塊“鈦合金”的骨頭,沒有那個“鐵齒銅牙”就幹脆聞都不要聞。一瓶200毫升的洗發水,綠色瓶蓋白色瓶身,不要說什麼產地、生產日期、品牌之類的,就連產品的名字都沒寫,上麵幹幹淨淨一個字都沒有。我們的工作就是要尋找短發、中發、長發的青年、中年女人,把這瓶“來曆不明”的洗發水留給她們使用,然後每周做一次回訪,兩周後收回三份調查問卷才算圓滿完成一份完整的調查。要求試用者的頭發兩年內不能有任何燙、染、拉直等人工加工過的曆史,而且不能有使用過海飛絲、清影的洗發水的曆史。這還不算什麼,在尋找試用者時不允許我們挨家挨戶地找,必須隔三戶,也就是說如果我在這家找到了符合條件的女士,那麼臨近她的三戶人家我都不可以拜訪,隻能去第四家碰碰運氣。太陽已經下山,12月的南京寒氣逼人,我小心翼翼地將身體縮到公交站點玻璃圍欄後麵以躲避無處不在的寒風,有點後悔此次愚蠢的“自投羅網”,想到這個城市隨處可見的各色大波浪、玉米燙,再想想宿舍裏冷韻棕色的秀發、嚴寒挑染的金毛、江寧筆直的離子燙……好像隻有我的頭發沒經過加工,可惜我用的洗發水是海飛絲……一瞬間,我像泄了氣的皮球,無比沮喪……這時候,手機響了,Harpy的聲音傳了過來:“喂!靜言,我聽你室友說你最近生病了?怎麼樣了?好點兒了沒啊?”我努力把凍得發紫的手縮到袖子裏,哆嗦著回答:“嗯,好了。”對麵停頓了一下,突然提高聲音問:“你現在在哪兒呢?你丫的不會真的去接受培訓了?靠!敢情我這成了你拚命的罪魁禍首了是吧?至於這麼拚嗎?江寧說你們很快就要考試了,你不好好複習準備期末考四處亂跑什麼?”回校的公交車到了,我兩步並作一步衝進車廂,吸了吸鼻子:“你放心,我考試不會有問題的。”Harpy的聲音有點焦躁:“誰跟你說考試的事兒?我說的是你打工的事兒!……算了,我懶得說了,今天周五,本來打算邀請你來看我們的演出的,我們新練了兩首歌,但是現在看來估計某人是沒時間了。”我有點糾結,我真的很喜歡“苦鴆”樂隊的演奏,喜歡他們的每一個人,但是……我掂了掂肩上背著的裝滿洗發水的雙肩包,無奈道:“對不起,我明天就要開始工作了,今天不能熬夜……”Harpy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這份工作要多久?”“一個半月……”“一個半月?!我不管,平安夜你一定要過來,怎麼說這個樂隊的名字還是你給的,你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我苦笑:“怎麼了,你們搶了我的QQ名字還有理了嗎?”然後我聽到對麵江寧的聲音傳來:“Harpy你還沒畫完嗎?我們該準備走了哦……”然後Harpy叫著:“好了好了,馬上就走,別催了!”接著加快語速對我說:“就這麼說定了,平安夜,我到時候去你們學校接你哈!”說完不等我回答就掛斷了電話。我抱著雙肩包陷入沉思,“古堡”嗎……?不由想起了那個神秘到讓人心癢的Corpse,自從上次我匆匆而逃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聯係過,盡管我不喜歡被江寧算計的感覺,但是我卻很清楚這個每天在酒吧裏等我等了幾個周的男生隻是想見我一麵,並沒有其他的惡意……我又想到了Harpy,這個女孩子就如同她表現出來的大大咧咧,敢愛敢恨,她理直氣壯地把自己的喜好擺在了明麵,不算機關,不耍城府,磊落坦蕩,我又想起自己在她麵前好幾次地提及寧語,她也許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已經名花有主,所以才會追Corpse追得那麼無所顧忌。我淡淡一笑,或者,她還自以為是地認為是在幫我解決麻煩吧?回到學校已經是八點多了,蕭索的寒風讓校門口顯得有些寥落,我攥緊衣領,打算埋頭往宿舍衝刺的時候被一對吵架的男女吸引住了目光。我的性格決定了我不是一個如江寧般八卦愛熱鬧的人,之所以放緩腳步是因為我認出了其中那個披著昏黃燈光,在寒風中卻把脊梁挺得筆直的男生——是封疆!他此刻依舊是那張麵無表情的臉,眼瞼微垂,薄唇輕抿,任憑對麵那個一頭大波浪、身材高挑,一雙長腿又細又直的女生神情激動地衝著他大吼大叫,他卻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坦然與淡定。直到女生發泄完畢,開始疲憊地哭泣,他才抬眼看看她,淡淡一句“對不起”,邁開長腿離開。看到我,他從表情到眼神都沒有絲毫波動,仿佛我就是那校門口的柱子,視線甚至都沒有在我身上停留一瞬就直接忽略而過……我不由大囧,碰上學長的分手戲碼真的是一件很尷尬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