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寒回來是在周四的晚上,僅僅一個周未見,她憔悴瘦削了不少,臉部的輪廓更加鮮明了,一把柔順的長發顯得幹枯毛糙了不少,盡管仍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但是她整個人卻猶如脫了水的幹花,精氣神都跟以前有了很大的差異。她的回歸在盜竊案懸而未決的大背景下沒有引起多少人的關注,但是卻在我們小小的宿舍中引發了“全民關注”,連一向涼薄淡漠慣了的冷韻都放下了她的《紅字》,難得地開口跟嚴寒寒暄了幾句。江寧更是直接,從嚴寒進門到收拾歸置物品,她一直像打了雞血似的無比興奮地跟在嚴寒屁股後麵,絮絮叨叨地傳播著盜竊案從頭到尾的過程,嚴寒一句話不說,隻是微微斜著嘴角,似笑非笑地自顧自收拾著。我忍不住打斷了江寧的絮叨,問道:“輔導員說你是打籃球受傷了?哪裏傷到了?有沒有什麼大礙啊?”她收拾物品的手停了一下,扭過頭看了我一眼,長長的鳳眼閃過絲溫和,指了指自己的左臉頰:“不是很明顯了,我又打了層遮蓋霜,應該看不出來了。”我仔細看才發現她左臉頰果然有點青腫,就接著問:“其他地方沒傷到嗎?腿腳胳膊沒事嗎……”江寧顯然很不耐煩我打斷她的敘述,衝我擺了擺手:“哎呀,靜言,你別整天跟個老媽子似的好不好?她是自己走進來的,又不是被抬進來的,怎麼可能腿腳受傷,你看她現在收拾東西這個利索勁,又哪裏像胳膊受傷的?”我想了想也對,於是有點窘迫地閉了嘴,聽著江寧繪聲繪色地繼續描述“汪靈大盜”的現場解說……冷韻皺了皺眉,說道:“好了,江寧,你少說兩句,警察都沒能定案,她現在隻能算嫌疑人,你別私自給她定罪,以訛傳訛小心惹麻煩身上。”江寧滿不在乎地撇撇嘴:“哪裏以訛傳訛了?大家都心裏有數好不好?就是她!”轉過頭跟自始至終沒有搭理她的嚴寒繼續說道:“你知道我們是怎麼知道就是她偷的嗎?……”冷韻見江寧絲毫沒把自己的話當回事,也隻能無奈地搖搖頭,低頭繼續看書,一時間,宿舍裏隻剩下江寧悅耳卻略顯尖銳的聒噪聲。事實證明,張家長李家短傳嘴舌的人最容易惹上麻煩,隻不過惹上麻煩的不是江寧,是她的老鄉——袁媛。周五一早我們就被隔壁宿舍一陣的吵架聲吵醒,隨著音量漸大,矛盾衝突也逐漸有了升級的趨勢,走廊上也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床鋪靠近門邊的江寧一骨碌翻身坐了起來,一邊匆匆忙忙穿衣服,一邊嘀咕道:“不好,我怎麼聽著是袁媛和汪靈的聲音,她倆怎麼打起來了!不行,我得去看看……”袁媛是典型的江南女孩,袖珍柔弱,如果真對上汪靈,隻有吃虧的份兒。嚴寒開口道:“你還是別過去了,越幫越忙。”江寧哪裏肯聽,穿著拖鞋就衝了出去。江寧過去後,我們三個繼續在床上躺著,卻不由自主豎起耳朵留意著隔壁的動靜,果然如嚴寒所料,江寧過去後,吵鬧的聲音更大了,我甚至都能聽到甘露聲嘶力竭地大喊什麼“不要臉”、“沒良心”。嚴寒裹在被窩裏冷哼:“罵人都罵不到點子上,聲音大就有用嗎?”冷韻長長歎了口氣,卻一句話沒說。走廊裏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和說話聲:“趕緊去看看吧,真要動手了可要受處分的。”“就是,甘露剛丟了兩萬多,要是再背上個處分,不是太可憐了嗎?”……我躺不住了,問嚴寒和冷韻:“要不我們也過去看看?”冷韻動都沒動,嚴寒甕聲甕氣地問:“你去幹什麼?就你這體格,能打得過汪靈?還是說為了給甘露壯膽?你還是老老實實睡你的,大清早的,你不嫌冷啊!”我想起了寧語“換宿舍”的推斷,還是決定不要在輔導員麵前高頻率出現——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是瞞不過的。果然,不到一分鍾,宿管阿姨上來了,這個時候隔壁宿舍矛盾已經完全激化,我能聽到汪靈高亢尖銳的嘶吼:“你憑什麼說是我偷的?你有證據嗎?警察都沒能判斷,你比警察牛嗎?整天跟個鄉下婆娘似的竄胡同,嚼舌頭,信不信我告你誹謗去!我倒要看看你家底多厚,老子娘花錢讓你上大學造謠生事來了!”我暗叫糟糕,果然讓冷韻猜到了,袁媛和江寧這樣沒有根據的四處散播議論讓一直飽受輿論壓力的汪靈借機爆發了,盡管我們都知道這錢十有八九就是她偷的,但是就如冷韻所說,公安局都沒定性,那就不能把汪靈說成小偷,否則就損害了人家的名譽權,輕則道歉賠償,重的可是會追究責任的。然後就聽到宿管阿姨大聲嗬斥了幾句類似:“大清早的,吵吵什麼?”“有什麼話去跟你們輔導員說去……”“好好的小姑娘,還是同一個宿舍的,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幹什麼……”“你們也別看熱鬧了,還不趕緊收拾收拾去上課!不怕遲到嗎?”人聲散去,就聽到宿管阿姨在走廊上給輔導員打電話,聲音不高,隻能聽到什麼“鬧起來了……袁媛和汪靈……看來是不行了……”上午的課三個人都沒有上,竺宛一個人孤零零坐在窗邊像一頭孤獨的小獸,一支藍色的水筆焦躁地在她指間轉動,不時掉在桌麵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下午,我被叫去了輔導員辦公室,被正式通知與汪靈換寢室,搬到403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