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又道:“當今大唐的形勢是大公子身邊圍繞著一個黨,從中央大員到諸如王修吳質廖襲這一幹地方幹吏,雖不能說是權傾朝野,但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孔明你身邊也圍繞著一個黨,在文員上的勢力遠不如大公子,但你與軍方關係甚密,莫說你是帶過兵的,便說你的三個師弟,哪個不是你提拔起來的?趙家呂家乃是軍方中的最大兩勢力,可又與你是姻親。南方的張遼乃是呂溫候的舊部,與你也是很有些情分。”
說著,徐庶有些口幹,抿下了一口茶,再道:“如今你們這兩黨的勢力越來越龐大,加起來甚至可以說控製了大唐半數的實力。這如何能讓你家老爺子心安?反之三公子公平隻在徐州培植勢力,決不插手大唐中央事務,相比你們兩人更讓唐王放心一些呀!”
這段話對我來說有如醍醐灌頂般,讓我從腦門直涼到腳心,今日的詩會上,我和大哥豈不就各帶一派人馬招搖過市,正應了徐庶的話。但想起在幾天前的朝會上,父王對我依舊是恩賞有加,心下稍安,對徐庶道:“元直所說有理,不過近來父王對亮依舊是奏一本準一本,給足了麵子,似乎並不像元直所說的危言聳聽。”
徐庶隻是搖頭,冷哼了一聲道:“孔明身在局中,有些東西當然不易看透徹。這次北伐出動北方軍團六萬五千人,三萬黑山軍,北郊校場的精銳部隊更是傾巢而出,並州高幹領著兩萬部隊從西麵策應,可謂是諸葛家最大的一次軍事行動,按理來說,無論如何也要有一位諸葛家的核心坐鎮,但這次的主帥卻是趙雲,副帥也是張頜,孔明就沒有細想其中原因嗎?”
我心中細細咀嚼徐庶話中的意味,二十五年前,諸葛家勢力尚且弱小,全靠眾多諸葛子弟眾誌成城才打下了青州,但之後諸葛家大小戰事,不管將領如何出色,總要有一位諸葛家核心子弟在軍中坐鎮,天下共討時,更是父王和二叔親自帶兵南北分進。這次北伐二叔是率先上奏不領軍事,隻管政事,而大哥三弟善政不善軍,北伐主帥自當落在了我的頭上。
當時父王在以誰為帥的這個問題上詢問過我的意見,我心中自然想得到兵權,但為了避嫌,也隻舉薦了趙雲和張頜兩人,隻等父王駁反我,豈料父王竟全盤準奏,現在想起來也未嚐不是防止我手中權力過大。就連我如今這個督軍的身份,也是我再三請奏後才獲準的,不過卻有一條,隻管政務,不得幹涉軍務,對軍事行動隻有參議權。
方才那些念頭當屬我心中最底下的私密,徐庶雖與我要好,但隨著我一天天的位高權重,也漸漸不願把底全拋給別人聽,當下改了一臉的凝重,輕鬆的笑了笑道:“元直多慮了,子龍雋義還是當初我薦給父王的,父王讓他兩人掌兵,還不是同信任我一般?”
徐庶聽我此言,立時換了一臉不快,拂袖而起道:“庶當孔明是心腹摯友,才無時不刻關注著諸葛家的事務,給孔明提個醒。可孔明你卻在這打哈哈,告訴你,孔明,若是再這樣下去,你大禍臨頭了!”
在我印象中,徐庶鮮少發火,如今又是這般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定是這事中還真有我沒看出來的蹊蹺,立刻拉住徐庶,將其請入座中,拱手奉茶賠禮道:“元直莫怪,是亮孟浪了。”
徐庶接過茶,放在自己手邊,道:“孔明就沒有想過你二叔為何不願當這北伐軍主帥?你師父呂溫候為何身為天下第一高手,卻在諸葛家局勢大定後鮮少帶兵?”
我被徐庶這兩句話問得一怔,細細想來,在諸葛家稱霸青州的過程中,二叔和師父呂布一文一武,當真是勞苦功高,現在大唐的文臣武將中,半數都是當初他倆帶出來的,就是王修吳質石廣元孟雄這些我和大哥身邊所謂死黨,見到他們也是以師禮相敬,若真說權勢熏天的話,相信隻要二叔和師父有心,眨眼之間便可做到。他們為何像現在如此,我閃念之間,便以想通,不覺出了一身冷汗,心有餘悸的道:“元直,亮曉得了。二叔和師父如此韜光養晦,為的就是讓父王放心,才得以十幾年來都是恩寵有加。”
說著,我又長歎一聲:“薑還是老的辣,亮一個毛頭小子,才不過有幾分能耐,便鋒芒畢露,倒成了樹大招風了。”徐庶看我氣妥,勸道:“孔明不必自責,庶雖是癡長幾歲,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易地而處,庶做得也未必比孔明要好,況且你大哥也是如此。庶在下午也從廣元公威的口中了解了不少大唐的其他事情,如果說當初對廣元的封賞,是為了提拔趙家以與呂家搞平衡,那麼此次又是嘉獎了公威,便是為了安你的心。”
我想起荀彧在前幾日公然助我駁了大哥請封幽州刺史的事情,有些憂心的道:“元直,大哥的勢力已經龐大到了令文若(荀彧字)這等要員都害怕的地步,亮又不能在擴大勢力,那豈不要落了下風?還是等著看大哥觸動了父王的底線,亮好坐收漁翁之利?”